西杭沈氏沐姝。
曾几何时,西杭沈氏沐姝也是出自世家大族,有着最尊贵的教养。
她也是出生于世家,名门淑女。
她也曾在年幼的时候跟随母亲进宫觐见过当时的咸宁皇后。
只是后来西杭沈氏在一朝一夕间颠覆,高楼瓦阁顷刻间就崩塌了。
她从未想到过自己该有怎样不堪的生活,所以家族地位的颠覆所带来的耻辱,这一生一世都落在了沈沐姝的心里。
沈沐姝恨自己的家族的无用,也恨天家的无情。
她总在想,那时在江南的富庶生活,她过得很快乐。
童年的时候可以让婢女们陪着她一起捉蝴蝶,抑或是荡秋千。
母亲温柔端和,父亲严肃宽厚,生活总是幸福而安逸。
她被祖母养在膝下,祖母宠爱她,总说,小沐姝是祖母的小甜心。
她坐在祖母的身边把大颗大颗的珍珠当做玩具抛洒在丫鬟身上。
身旁站着许多达官贵人的夫人都在那里奉承着,夸赞着,眼睛里却都又是深刻的嫉妒啊。
沈沐姝那时候年纪小,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可是到现在她却清清楚楚的明白了这一点,明白了沈沐姝那时候的生活是因为权势。
可那一天,官兵带人冲进了沈家富庶的庄园,那些金银财宝,古董花瓶,还有她最喜欢的玉石,父亲喜欢的字画,母亲喜欢的苏绸锦缎,就那样的全部被搜刮走了。
然后一切就消失了。
她搬到了乡下,生活没有从前富庶,没什么比以前更好。
出事之后,父亲从中脱身,祖父却死了。祖母很快的衰老,然后病死。
她匆匆忙忙的送走了祖母,母亲又病了,不久后母亲也去世。
她身边久而久之,只有一个不识字的丫鬟,眼睛还有问题。
她少女时代忧愁不已,总是喜欢看着多愁善感的诗词,那时候也梦想着有天有个属于自己的喜欢自己的郎君出现。
少女的初心懵懂,是在江南三月份的春天。
那时候她还是沈家唯一的嫡女,父亲没有别的姨娘和孩子,待自己入珠似宝。
沈家同族的旁支里只有沈荣最有出息,年纪轻轻就考了秀才,然后从商,沈家慢慢又变成了富庶的人家,比不过从前,终究沈沐姝的胭脂水粉从来都不少,后来也请了私塾里的老师来教导她。
她是被娇养在温室里的花朵,在那个三月怀春的时日,她坐在莲舟里采着莲蓬。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当时玉树临风的陌上少年,早纷纷落花里,便对她一见钟情。
她唱着曼妙的吴侬软语,一抬眸,一低头,便是不尽温柔的娇羞。
然后郎情妾意,便是江南的一段故事。
她知道他是京城来的富商,听表兄说过才华横溢,家财万贯,为人豪气,身上更是透露着一丝尊贵。
生的又比沈沐姝平身所见的郎君还要俊俏。
所以她的芳心绽放在江南。
她瞧着他,他看着她。
她便问他。
“客从何处来?”
他看着她,也微笑的回答。
“客从远方来。”
她又站起身来,拂去肩上的落花。
“要往何处去。”
他飞身而下,到了船上,搂着她的纤细婀娜的柳腰。
“往娘子心中去。”
她便红了脸,一枝红艳露凝香。
是而这段美好的故事便在这里发展了。
他告诉她,他是江南世家子弟,生**经商,他叫南海,南是南山南,海是北海海。
多么好听的名字。
她满心濡慕,他却温柔呵护。
然后便成就了江南的美好的故事。
可惜好景不长,她把自己的一切,属于少女的美好都给了他。
他也许下了许许多多的美好的甜蜜的誓言,当那些誓言都成为虚伪的缥缈的话语的时候。
她就见到对方离开了自己。
她从来没想到过,他所说的马上回来,便是不回来。
她日日等待,终于芳心枯萎。
拜托别人去打听,都是遥遥无期。
她终于落泪,三个月,她哭了又哭,发现眼泪是这个世上最无用的东西,于是她选择了坚强。
她终于打听到这位南海是谁。
是江南南氏的三子,身份高贵,不是她这样身份低贱,罪臣之后可以匹配的。
再去打听,风神俊貌,芝兰玉树,她确定那个人就是他,是她相濡以沫三个月的夫君。
是她消失了很久的夫君。
她几乎是哭着的跟着父亲求情,让父亲允许自己去找他。
父亲不允许,总是叹气,是表兄沈荣帮了自己,告诉自己在哪里能够找到南三郎,但是没想到的是南三郎已经成婚了。
雷霆一击,她好疼。
心碎。
可是没办法,她想去找他,哪怕是个负心人。
她没办法。
因为她发现她怀了孩子。
她哭着生下了孩子,把孩子交给了沈荣,然后便等着时机。
她偷偷的打听了南海的新夫人,是江左文氏的独女,身份尊贵,容貌冠绝。
她自卑了,她悄悄的去拜访她,倒也有过聊天。
因为沈沐姝经历了家宅巨变,所以对于这些察言观色几乎是到了顶级。
她清清楚楚的明白了文氏的弱点。
便在南海到江左文氏作客的时候,大醉不醒的黑暗里,她爬上了他的床。
次日醒来,她欣喜若狂的想要和南海相认,可是身边躺着的南海不是她的南海,她的处心积虑成了一场笑话,然后就是表兄冲了进来,对南海拳打脚踢,她看了半晌,最后嚎啕大哭起来。
她不贞洁了,是她玷污了她的南海,她上了别的男人的床。
她不知道后来是如何解决的。
她哭着跪倒在文氏面前,她挺着大肚子站在文氏面前。
她最后嫁给了南海,成为了南园三房南海的姨娘。
她就是沈氏了。
再后来,有一次偶然,十几年后,她瞧见了当朝太子的相貌。
忽然有些想哭。
那时她的,“南海。”
她身边是自己的女儿。
她笑,又在夜里低声的哭。
在南园苦心算计,又如何?
兜兜转转,回到了太子的身边。
只不过,他从来都不会是南海,她也从来不会是原来的沈沐姝了。
见到皇帝赐下的白瓷杯,里面明晃晃的液体。
她笑,艳若桃花。
只问一句。
“请陛下赐我父亲一个墓碑,我父亲着实无辜。”
圣人这才瞧了一眼这个令太子私德有亏,令文娟痛不欲生的妇人,倒也是眉清目秀。
如若不是算计,大约也是寻常妇人。
便瞧见她身子软倒在了地上。
摆了摆手,带了下去。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