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敲了两下，楚无争放平挡住视线的现场记录，从布满黑色字体的纸张上面看向门口——小女孩的手还以敲门的姿势放在门板上，右脚的鞋子紧挨着一边的门框，下身穿着褶皱的工装裤，短袖过长的衣摆被塞到裤子里面，故意扯出来的部分正好到腰线下部，后面比她上半身都要大的双肩背包勒在她瘦弱的肩膀上，将她整个人衬得小巧玲珑。
女孩从门前收回手，蹭了蹭额头的汗珠。
“你好，我是新来报到的。”
楚无争慌乱起身。“你好，你好。”
他伸展开折叠的双腿调整好坐姿之后立刻站起，放下手中的资料顺便用擦拭了下刚刚自己鞋底踩住的地方，边拍拍手边仔细搜索记忆中关于之前新报到的碎片词汇。
“姜……唐，对吧。”拼命回忆，楚无争终于想起之前开会的时候江言鼎提过的这个名字。
姜唐明显对于对方知晓她的名字表示震惊又欣喜，瞪大眼睛点了点头。
楚无争简单说明了下自己的身份，招手安排她坐下之后到饮水机旁倒了杯水，后靠在桌边，眼见面前手捧着纸杯仰头灌水的小姑娘，这一看就是一路上被热得缺水。
楚无争琢磨着应该带着她熟悉一下环境，再介绍一下警局工作同事给她认识。可转念一想，警局现在人人手上都有工作，再加上这警局里的大多数警察都是自来熟的性格，这个阶段就算先暂且跳过也无妨。
这时大脸正好走进了办公室，楚无争抄起桌上的记录塞给他顺着说明了一下情况，吩咐了两句后，就带着姜唐去了法医科。
一路上见到的同事寥寥无几，二人的步伐又紧，楚无争就算是想介绍也没什么时间。就这样，姜唐跟着他穿过了几条走廊，来到了法医科室门前。
楚无争伸手敲敲门，隔着玻璃望进去，对着里面的人打了个手势。
陈可蓉听到声音回身，看着楚无争的样子有些不解，疑惑的同时从桌前站起来，移动几步，打开了门。
看看外面，就恍然明白了楚无争突然懂得敲门的原因。
“这是咱们局里的法医，陈可蓉。这是咱们从外省调过来的毕业生，给你当助理的。”楚无争见她出来，转头分别介绍道。
而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姜唐，束手无策地僵在原地的姜唐被楚无争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力，迅速明了了他的意思。
“陈法医您好，我叫姜唐，是金北省医学院毕业的。”姜唐以肉眼可见的紧张感伸出手。
“你好，无争你进来下。”陈可蓉并未伸手应答，只是抿了抿嘴角，继而对一旁的楚无争说完，就转身进了办公室。
楚无争听到这句话，再看看姜唐脸上的表情，耳边就感受到了空气尴尬到炸裂的声音。他立即转头看向讷讷地缩回手的姜唐，手摸了摸耳后，没想好怎么安慰她。
“陈法医是不是不喜欢我？”姜唐明显更紧张了，侧着头身子向前，压低声音对着楚无争说。
楚无争实在没把握将陈可蓉这明显的甩脸行为用两句话就给圆回来，只能胡乱挥挥手，随口说了两句让她别胡思乱想，就随着陈可蓉进了屋内。
胳膊揽过门，轻手关上。
陈可蓉摆了摆桌上的文件，而后回过去看着楚无争，想起他们这几天为了案子的忙碌，实在也是发不出脾气来。
她将手缓缓顺着衣服的纹理滑进了侧兜，隔着一层布料，挨上前面的桌子。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需要助理。”
楚无争从这句话听出语重心长的意味，意料之中地叹口气。关于这件事，很早之前便和陈可蓉商量过。但是不管是大会提议，还是楚无争劝说，陈可蓉的态度从来都是如此。
虽然法医科不止陈可蓉一个人，可是负责案子的时候，除了必要的流程，陈可蓉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就算是手下人有的时候想要帮帮忙，她也是客套后就拒绝。
“我知道，但这次姜唐调来，是上级的指示。”
楚无争看陈可蓉赌气背过身，只好几步窜到她的视线里面，沿用着她刚刚的语重心长。“你就当是，提拔提拔新人嘛。”
看着陈可蓉的脸色有了好转的趋势，楚无争立刻见缝插针。
“而且，南劭都需要助理了，你也该找个人帮帮忙了。”
“什么意思？”这句话立刻让陈可蓉半侧过来，盯着他那明显言不尽意的眼神问道。
楚无争自然明白自己这句话没说完，也就一定知道她会问，所以就把准备好的答案一连气儿回答了出来。
“南劭啊，他被穆缘请回来办案了，穆缘现在就是他的助理。”
不出楚无争所料，果然关于穆缘的这一壮举，任何人在被告知的时候都只有惊讶的份，但是和外面那些人对比，陈可蓉的反应算是用最平静的方式来表达的了。
姜唐手扶着门的两侧，耳朵紧贴着门板，换了几个位置之后直起身子。为了不被房间里面的人从玻璃窗里面抓住现行，只能就着弯下的身子，挪步靠在了旁边的墙壁上，心里感叹了一下这警局的隔音效果真是好……一点都听不见。
楼道里有些闷热，姜唐拽了拽衣服的领口，换来了一些凉气。因为怕被发现也不敢跑到玻璃框前看一眼的她只能老老实实站在原地，无聊到将书包背带多余的部分拉到前面来开始玩。
等到她将另一边的书包带卷起第不知道多少次的时候，门开了。
锁舌收缩的声音吓得姜唐一激灵。
她撇开手上的把玩，顺手想整整肩上的背带，可还没来得及调整好，就见楚无争和陈可蓉依次走了出来，僵住的手不敢再动，就只能暂时让两个肩膀承受不一样的重量了。
陈可蓉抬起手，把文件夹递到姜唐面前。
“配合我完成这个案子吧，要是表现好，就留下。”
站在陈可蓉身后的楚无争微微歪过身子，手握成拳，对着姜唐悄无声息地比划了些什么，转身离去。
姜唐从口型读出来了那句加油，带着自信的底气一下就足了许多。
“您放心陈法医，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姜唐双手接过，将文件拿好抱在怀里，然后腾出一只手整理了下刚刚难受的背带，后退几步，向陈可蓉鞠了个躬。
高高梳起的马尾辫甩在后面背包顶部的声音，脆生生的。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