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迟遗憾地眨了下眼，顺从地松开手向后退了一小步，给两人之间腾出了一个小小的空间，但依旧是很亲近的距离。
他低头一眨不眨地看着汀雪，眼神透着无辜，抿着嘴唇一副想说不敢说的小媳妇儿样。
汀雪抬眼一看就瞅到这幅表情，心里突然一阵无语。
搞得好像他是被强迫的一样。
她做什么了啊？
明明第一个动手的是他啊！
汀雪忍住眼角想要抽搐的欲望，面无表情地又往后退一大步，抬手象征性地拂了拂并未被压皱的一角。
那一脸的云淡风轻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
然后清清淡淡地声音在角落中响起：“你怎么过来了？”
柳迟心里有些无奈，这模样，典型就是“提起裤子就不认人”的样子。
他的姑娘怎么都不娇羞一下呢？
心里千转百绕，面色依旧无辜温柔。他轻声回她：“本来想等你出门送你去沧海学院，却没想你没去，就来找你了。”
柳迟顿了顿，语气变得稍稍有些雀跃：“雪儿在这儿买了房子呢。看来是会在这里长住了。”
接着又变得有些幽怨和遗憾，配上幽幽的小眼神：“不过雪儿也可以来找我啊，我可以给雪儿找最好的房子，要不然去我家住也行啊，我家房间多，院子大，雪儿想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
汀雪：“……”
一段话的语气转了三个弯，也是够了，戏精上身了吗？
汀雪瞥了他一眼，说道：“我之前说了，去沧海学院考试只是一时兴起，根本就没打算去上学。
至于买房子，是因为小狐狸在休眠，一直放在客栈不方便，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总要妥当些。”
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身慢慢走出角落。
外头是一片湖，从角落转出来就走到了湖边的青石板上。
这地方还真够偏的。
柳迟跟在汀雪身旁，微微撇着头，眼里全是她。
听着她的话，不禁勾唇一笑，说道：“雪儿真厉害。”
汀雪：“……”
这和她厉不厉害有什么关系？他们说的是一件事儿吗？
汀雪不知道，柳迟却清楚，那日回去后他就命人去查过，抛开那部分汀雪没写的送分题，她的成绩是考入翰书院的人中最好的。
她也是那群老师最看好的苗子，那群老家伙这两日为了争夺成为她老师的资格，可没少闹得鸡飞狗跳，互相挤兑。
可惜了，汀雪没去学校，那群老师估计要气得直跳脚了。
在别人眼中是可遇不可求的机遇，在汀雪这儿恐怕还不如买一座房子重要，他的姑娘不厉害谁厉害？
汀雪并不太懂柳迟眼神中那股诡异的自豪感，她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对了，别叫我雪儿，听起来像长辈唤小辈的名字。”
……有吗？柳迟眨了下眼：“那我唤阿雪怎么样？”
“不行，跟隔壁阿黄有什么分别。”
嗯？“隔壁阿黄是？”
“一条大黄狗。”
柳迟：“……”
嘴角抽搐了一下，好不容易维持的浪漫感瞬间破碎。
不过他还是有点想笑呐。
“那……我就唤你——雪吧，这样你可不能再改了。”
嗯……和小狐狸唤的一样，没啥毛病。
汀雪顿一下，说道：“随你。”
柳迟眼眸弯弯，满脸温柔，低沉的声音似低吟般从喉咙深处缓缓溢出：“雪……”
像是一根羽毛，慢悠悠地拂过心尖儿，酥酥的，麻麻的。
汀雪按捺住心里奇异的感觉，没有说话。
柳迟轻轻笑了笑：“礼尚往来，那你是不是该唤我迟？”
她随口说道：“柳迟又不是你的真名。”
“唔，这不影响啊。”柳迟伸手拉住她的袖子让她停下，“不过，看来我该向雪重新介绍一下自己。”
汀雪扯了下袖子没扯动，仰头看着他不说话，眼神示意他继续。
柳迟认真看着她：“我叫湛暝迟，暝是雾沈云暝，迟是以疾掩迟。我出生的时候正值家里变动之际，故而父亲取此名，希望这天能一直明亮着，希望黄昏能来得迟一些。”
将对朝堂的寄托赐予了一个孩子身上啊……
汀雪也认真地看着他：“你父亲对你期望很高。”
柳迟低头轻笑一声，微微埋下去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
他这一声笑得很冷，很淡，透着深深的孤寂。
“在母亲去世后，父亲为了我的安全，向外界称我病重将我送到了皇家别院，每一个夭折的皇子在病重时都会被送到那个地方。”
柳迟的语气很轻，手却紧紧攥着汀雪的袖子，仿佛全身的力气都用到了这只手上。
“父亲会秘密派人专门教导我，并派遣暗卫保护我的安全，他们不让我出门，也不让我见人，他们说我太弱。所以我拼命的学习，拼命的练武，我想，我变强了，就能出去了。
后来我的老师再也没来看我，取而代之的是一堆奏折，父亲说我能把那些折子处理好就能出门了，于是我每天和各种各样的折子打交道。”
汀雪：“……”她是不是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在我还没出门见人的时候，我就已经很清楚他们每一个人，清楚他们正直的嘴脸下藏着一颗什么样的心。所以在我真正能够出门的时候，我反而少了那份期待。反正，也没有人会期待我这个人的出现。”
说到这儿，柳迟终于松开手，理了理汀雪那被他抓皱的衣袖，抚平后又轻轻抓住。
“我之前考入沧海学院出现在世人面前，是父亲要求，但我很安静地待在翰书院的书阁里直到完成学业，然后我又回到那座冷冰冰的别院，渐渐又被人遗忘。
之后我又去了哪儿做了什么事，外面的人不知道，他们甚至，都不知道我这个老七长什么样子，就连我的兄弟也不知道。”
汀雪屈起指尖轻轻捻了捻，手腕抬起一瞬又缓缓放下。
“有没有人记住我，我一点也不在乎，我已经有了能让我在乎的人，唯一的一个。”
柳迟缓缓抬起头，深深地凝视着汀雪，倏尔一笑，迷了她的眼。
“所以，雪，你可以叫我迟吗？”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