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是小孩子,该懂的事,我都懂,大家的一片好心,我也都知道,但我就是...
他尴尬地摸摸脑袋,像是害怕大家会笑话他。
“就是去意已决,各位也不要在劝我啦,”他乐呵呵地说,“咱们...喝酒,来喝酒!”
....
可同事们还是不依不饶,没完没了地追问,说,你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找到了什么发财的路子,想要闷声发大财,不跟兄弟们分享。
“你这家伙可真够坏的,”他们半是玩笑,半是愠怒地说,“也太把我们几个当是外人了,也太他妈的不厚道了。”
杨大东先生笑笑,没有再理会他们。
他自顾自地夹起来盘中的菜,喝起杯中的酒,仿佛把这些在名利场上共同作战的战友们都当成了小酒馆里本有的摆设。
然而,就在大伙儿都觉得从这家伙的嘴巴里套不出什么话来,多少觉得有些意兴阑珊的时候,有人却冷不丁地说,“该不会是因为...买了发电厂的股票吧。”
“哦,股票么?”其他的同事们一听到‘股票’这一个词,随即两眼一亮。
他们就像是嗅到了血食的豺狼,即刻把注意力转移到说话的那个人身上。
以至于,他们之中,谁也未能注意到…
当那两个字在半空中出现时,杨大东先生拿着筷子的手,也在那一瞬间,忽然停滞在那盘酱牛肉的上方,微微抖动了一下。
“对啊,就是股票。”那个人故作诧异地说,“你们难道都不知道么,股票最近可是很火诶。”
“对啊,对啊,是很火。”
同事们对他这略显夸张的表情见怪不怪,但也都纷纷点头称是,十分默契地配合他的表演,以便从他的说出更多大家想要听到的话。
而那些话,细想一下,其实也不复杂。
无非就是...股市现在咋样了,到底有没有传闻中那样赚钱?
“也还好啦,也没赚多少。”那家伙一边笑嘻嘻地回答,一边玩味地看着周围的那一张张好奇的脸,没有着急于回答同事们对他抛来的问题。
他似乎很是享受这一种被人群所包围,被人群所注视,又被人群所在意的感觉。
“没多少就是多少?”有人急着问,“好歹有个数吧?”
那家伙还是不说话,只是晃晃悠悠地抬起手,比了个‘六’的手势。
只不过,这个‘六’所能代表的意思就有很多了,所以,大伙儿也就是像拍卖一样,从最贴近自己的价格开始报。
“六千?”有人迫不及待地问出了这个数字。
这个六千也说得是恰到好处,也是符合大家心目中的价格。
因为比六千要小的是六和六十,还有六百,这几百块钱对于上班族来说,数目虽然也是不少,但也不至于会去到要吃惊的地步。
而如果是六千块的话,那就相当于他们这些寻常上班族将近一个月的工资了。
平白无故地多了一个月的工资。
那种喜悦之情,就跟是偷偷摸摸比别人多活了一个月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可那家伙面带微笑地摇摇头,显然是不止六千块的意思。
大伙儿纷纷愣了一下,一时间竟都沉默无言,原本一派火热的小酒馆,忽然间像是冻结了的冰块一样,凝固在了此时此刻。
因为六千往上可就是六万了…
六万这个数字虽然也是不怎么多,但为了得到六万,他们都知道要付出多大的努力。
“六万…”
围在那家伙身边的同事们也都跟着惊讶地说不话出来,傻愣愣的样子,就像是冬日里的那些僵硬的冰雕。
只有被排挤在社交角落之中的杨大东先生还算是淡然,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杯子里的酒。
要知道,六万块钱对于打工族来说,可就不是一个寻常的数字了,几乎是相当于他们辛辛苦苦干满了一年十二月的总收入。
如果说,有一个跟他差不多的家伙,偷偷摸摸地比他们活多了一个月,这尚且还好。
因为一个月也就是三十天,眼睛一睁一闭,也就算是过去了。
可,如果是一年的话…
那么完全是两个概念了。
“难不成...难不成是六万?”有些家伙带着些许酸涩的语气继续问。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别扭,就像是从密实的牙缝中扭扭捏捏地挤出来的不情愿。
打心里的,他不愿意相信这家伙能够平白无故地从股市里比自己赚多了六万块钱。
因为这种不劳而获的收入,其实,就相当于是在变相削弱他的努力。
他要努力上整整一年的时间,才能赚到的六万块钱,居然就这么轻轻松松叫这个家伙给赚到了,他当然是感到很不甘心吧。
即便是如此,即便来到了六万的地步,可那家伙在听完六万这个数字以后,还是笑着摇摇头,露出一副显然还不够的意思。
不过,这一次,他也没有再想卖弄关子的意思,只是装作轻巧地喝了一杯酒,缓了口气,语气淡淡地说,“是六位数啦。”
“六位数?!”
此话一出,立刻就收获了满堂的震惊。
不过也是情理之中,既然六万块就已经能够在大伙儿心中造成不俗的冲击力。
那么,六位数的收益,在这一群平平无奇的上班族之中,所能够造成的威力…
可想而知是有多么的骇人。
如那家伙所料,也如大伙儿所料,很快,就有人开始大呼那家伙为股神。
那个人一拍大腿,说,好家伙,哥们你这简直就是投资奇才,跟那个有着参议员父亲,并且以一手投资之术而闻名天下的股神菲菲特,不相上下,两人甚至可以合称为,投资界的卧龙凤雏!
听到这么一番恭维的话,那家伙很是受用,立马挺直了腰杆,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像是财经报纸上时常作为封面人物的那一位股神菲菲特一样来得道貌岸然。
有人瞧见他这副洋洋得意的模样,不失时机地向他询问投资之道。
而他也是十分大方地对着大伙儿说出一大堆,类似于‘理财理财,就是你不理财,财就不会理你’,‘这支股票能买,但也不能买,这支股票能卖,但也不能卖’这类的屁话。
大伙儿听到津津乐道,恨不得用笔和纸记下他口中所说的每一个字。
就在这个时候,杨大东先生喝完了杯中的酒,一个人离开了座位,走出了酒馆。
没有人知晓他的离开,或者说,也没有人有空去在意他的离开。
当他推开酒馆的门时,萧索的冷风迎面吹来,天空坚硬异常,城市的灯光屹立在黑暗之中,一如天上遥不可及的星辰,显得既是清醒,而又明亮。
可它的光芒却从未到达过荒芜的地面。
欲望的火焰在一片漆黑的冰冷中,忘我地燃烧着,仿佛无时无刻不在照耀在林立在高楼大厦之中的那一件件既是华丽,又是肮脏的商品。
他关上了那堵喧嚣的门,久久地伫立在门口。
有那么一刻间,他会觉得自己像是醉到梦里。
从一个纸醉金迷的梦走到了另一个纸醉金迷的梦中。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