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们一骑绝尘,在市内最高档的酒店里开了昂贵的套房。
拿过房卡,他们搭乘金光灿灿的电梯来到了酒店的最顶层,再然后,尾随在侍者的身后,来到了订好的房门之前,推开房门,再关上。
二话没说,多余的步骤一个没有,他们如干柴拥抱烈火一样地就搂在一起,用嘴唇贴着嘴唇,用牙齿顶着牙齿。
温度正在逐渐升高。
旖旎的风光,有如熟透的红苹果,不仅甜蜜,而且饱满,愈发成熟的韵味,似乎下一秒就会使得这个熟透的苹果因为过度的成熟而腐烂。
又因缱绻而来的春风,垂挂着苹果的树枝轻轻地摇曳着,苹果有如一个暗示,当它自由地掉进柔软的草地里,便会溅起缕缕波纹。
越发放大的波纹忽然搅动起,如流淌的水声一般,平静地急促地,在他们的耳边呓语。
催促着这一对陷入红尘中的男女掉进那一个比天上的月亮还要遥远的梦里。
...
早晨,杨大东先生在衣柜的镜子前穿好了衣服,转过头看向仍然躺在床上的姑娘,问她,是否要一起到二楼的餐厅去用餐,因为他们订的套房是含早饭的,所以,不吃就浪费了。
说话的时候,他定定地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跟她说,平乏的语速与口吻,听起来,就像是在向她报告,为什么这一份企划书要这么写。
姑娘愣了一下,懵懂地对上他的眼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了一句,好。
得到回复后,杨大东先生又平淡地继续跟她说,那我就先下去二楼了,你换好衣服,可以直接下来找我,吃完早餐,我送你回去上班。
虽然他是在邀请姑娘,但是,从他的语气中却没有听到丝毫邀请的意思,他也没有等姑娘回应,就已经径直地离开了这间奢华的套房了。
....
顶级酒店所供应的早餐,也同样是顶级的。
无论是食材的本身,还是食物的制作手法,都是杨大东先生常吃的那些市井小店所无法比拟的。
而这家餐厅采取的是自助餐的形式,形形色色的餐点统一摆放在一条长桌上,菜式的丰盛程度,堪比杨大东先生家里的年夜饭。
用餐的规则就写在入门处的一个显眼的地方,所有的食物都是可以任意客人们领取,而仅有的要求就是,不可以外带,也不能够浪费。
杨大东先生找了一个靠近窗户的地方坐下,举手示意附近的侍者过来,向他要了一杯热茶,一碗小米粥,还有一份今日的报纸。
侍者礼貌地告诉他,除了先生您刚刚要点的这些以外,我们餐厅还有提供多种类型的点心可供您品尝,譬如新鲜出炉的牛角包,如果你还有什么其他的吩咐,请尽管开口。
杨大东先生没有说话,久久地看着他。
他忽然间皱着眉头,眼神稍稍变幻了一下,仿佛是从‘观察’的状态切换到了‘审视’的状态。
对于侍者的笑容,他多少觉得有些不能理解…
因为…
在他的认知中,在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能够从工作中得到真正的快乐呢?
“你在笑什么?”他问那位侍者。
侍者愣了一下,狐疑地用手指指着自己的脸,问他,先生,您是在说我么?
杨大东先生点点头。
侍者又愣了一下。
但即便是面对如此奇怪的客人,这位礼貌的年轻人依然是保持微笑着说,“先生,可能是您误会了,请您不要多想,我之所以笑,并不是在嘲笑任何,我微笑,只是因为微笑是我的职业态度。”
“是嘛…职业态度。”在听到回应以后,杨大东先生喃喃自语地咀嚼着这个词,然后就没有再继续看着这个年轻的侍者了。
仿佛是跳过了话题一样,他扭过头,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这家酒店有着一座颇为广阔的园林。
清晨的朝阳照亮了层层叠叠的叶子,空气中,飘荡着雨露的气息。
宽阔的石板路上,不时会有几辆车经过,它们或是驶入,或是驶出,还有不少的人穿着轻便的运动服,正在那个如迷宫一样的花园里晨运。
在花园的中央,还有一座游泳池。
环绕在其周围的,不仅有特意从海滩运来的白沙,还有好几棵长得笔挺的棕榈树。
有的人在阔大的树叶下放上一张沙滩椅,然后,慵懒地躺在上面,闭目深思,也有的人在泳池里游泳,游累了以后,再向池边的侍者挥手,叫他们给自己递上一杯鲜榨的果汁。
没有太多喧闹的声音,来往于此地的人们都懂的刻意地压低自己的声音,在保证对方能够听到自己讲话的同时,也会尽量地不让自己的声音打扰在其他的人。
从二楼的高大窗户望出去,就能把铺满大地的盎然绿意尽数收纳于眼中。
不得不说的是,这里留给人们的空间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多得容不下一丝一毫的焦急,一丝一毫的忧虑。
时间并没有拘束到他们,早上七点半的那一趟班车对他们的一天,不会带来任何的影响。
换一个角度看,能够在消费的人,绝大部分都是那些被人们称之为‘已经上了岸的人’。
什么叫已经上岸?
顾名思义,也就是脱离了苦海。
不用再像其他穷苦的人们一样,仍然需要在暗无天日、无边无际的苦海中奋斗与拼搏。
这是因为他们已经赚够了钱,实现了所谓的财务自由,同时,也在这座鱼龙混杂的城市里,找到了专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仅仅是凭借过往的积累,还有这一席之地给他们带来的收益,他们就能轻轻松松地过上那些仍然在苦海中浮沉的人们所渴望的生活。
所以,他们看上去也就都显得格外的从容,格外的优雅,跟那些每天准时准点地去车站内等待着班车,只为了把自己塞进那一节节跟沙丁鱼罐头一样狭窄的上班族们比起来...
他们是有着尤为明显的不同。
倘若再夸张一点,甚至不失可以说...
这两种人分明就是两个不同物种,而且,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巨大差距,极有可能,比人与狗之间的差距还要来得巨大。
“你为你的工作感到过骄傲么?”说着话的时候,他忽然又回过头,目光不再看向窗外,而是直直地看着对方的眼睛。
“当然是这样的,先生。”侍者又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镇定,依然是十分礼貌地回答,“能从客人的脸上收获到满意的笑容,这当然也是我的收入之一。”
“每天都要侍候这么一些人,”杨大东先生又说,“即使心里是清楚地知道,这份工作,无论你是做得再怎么出色也好,付出了再怎么样的努力也好,它都不可能让你拥有太多的财富,也更不可能会让你变成...你现在要侍候的那些人。”
“你有没有...”他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问过你自己,你的笑是真诚的么,你面对这些客人的时候,你对他们露出的笑容,是真真正正地发自内心的么?”
“你敢说,你没有妒忌过他们么?”
“看着他们过得那么的幸福,那么的快乐,那么的悠哉游哉,再想想你自己...”
“想想你的家庭,你的出身,你的收入,还有...你的未来。”
“即使这家酒店的名气再大,你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服务生而已,你有没有...因为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服务生而不是什么达官贵人,感到过自卑?”
“你有没有问过,这样一个问题?”他缓缓地说,“你的时间是你自己的么,你的笑容是你自己的么,你的快乐,你的人生...也都是你自己的么?”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