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家事务所经营的业务也只有一个，那就是贷款。
很快，就有一位民营企业的老板不知道通过何种方式，找到了杨大东先生的事务所，要求申请一笔贷款，好让他的企业渡过这一次的难关。
杨大东先生问他打算用什么来抵押。
那位企业主则说，他现在山穷水尽了，要房子没房子，要车子也没车子，而且，工厂里用的那块地，也都是租的，现在唯一值钱的就只有他的一些古玩，和厂里的那一些老旧设备了。
他还说，设备当然是不能用来抵押给你的，因为贷了款以后，厂里就要接着生产，如果没有设备的话，就根本不能生产，更别说是还钱了。
这个男人说得头头是道，而且，还把他口中所说的那些古玩都带来了。
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摆在杨大东先生的桌面上，逐个逐个地向杨大东先生介绍，这个古玩叫什么名字，有什么来历，以及它的价值在哪里。
看见杨大东先生听得似懂非懂，但又没有明确拒绝的样子，男人就更是兴奋，凭借他多年给员工画大饼和忽悠客户的经验，他无比地确信，自己这是遇到大冤种了。
只不过，就在他一边为自己的口才感到沾沾自喜，一边又是格外期待签订贷款合同的时候，坐在皮椅上的杨大东先生沉吟了片刻，然后，明确地拒绝了他，说，不能只靠古玩来贷这些钱。
男人愣了一下，有些生气地问他，我不是已经跟你说了么，我目前能拿出来抵押的只有这些，再说了，我要的也不是很多，你就看着给吧，只要价格合适，那咱们就签合同，不适合，那就算了，你完全可以当我没有来过。
杨大东先生定定地看着他，说，您想离开的话，随时都可以，我从没有强迫过你，要你留在这里，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请您三思，因为一旦你这一次拒绝了我，那么，也就意味着，你将永远也不可能再成为本事务所的客户了。
“对，也许您想说，外面借钱的公司遍地都是，犯不着只招我这一家。”他面含笑意地继续说，“可是，如今的经济大环境，大家也都是有目共睹的。”
“想必，在到这里之前，您已经咨询过不少的银行，或者借贷公司了吧。”
“以您目前的经济状况，如果有银行，或者是规模大一点的借贷机构愿意放款给您，想必，您也不会专门找到我这里来，还要不嫌辛苦地把家里的这么大一堆破烂带来这里，浪费那么多时间，浪费那么多的口水，给我说了这么一大堆无用的废话。”
“您能够从万千打工族中脱颖而出，成为一家企业的所有者，想必，您也是一名聪明人，所以，即使不用我说，您也知道...”
“在如今这个环境下，真正有钱的公司，并且愿意拿出钱的公司，能有几家？”
“而其中，能够看上您这样条件的，又能有几家？”
....
他的回答相当平静，透着一股仿佛把别人吃透了的自信与无懈可击。
这时候，轮到男人陷入了沉默。
即使对面的这个叫他很是不爽的家伙当着他的脸，将他的这一些宝贝收藏，以及他刚刚煞费心思说的那一大堆介绍，统称为破烂和废话，他竟然也没有生气。
要是在他的公司里，如果有员工敢这么跟他说话，以他的脾气，估计不用等到第二天，当天他就会命令负责人力的主管拿着一份辞职报告交给那位员工手里，勒令对方签署。
如果那位员工不知好歹，不愿意签署，并且还要向他索要经济补偿金的话，他就会很生气，为了不支付这笔数目其实算不上太多的经济补偿金而故意刁难对方，因为工作上的一些琐碎的问题，而辱骂对方，甚至要求对方为此造成的损失赔偿。
骂人的话，他再熟悉不过了。
最精彩用的就是，骂对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废物，连这点工作都办不好，怎么不去吃屎呢？
一遍不行就两遍，两遍不行就三遍，总有奏效的时候。
这一招特别好使，通过这一招，他已经大大小小赶走了不下数十位他看不顺眼的员工，其中，还包括了几位跟随过他十年以上的老员工。
在业内，他甚至创下了一毛钱的经济补偿金也没有支付过的神话。
在他的心目中，他甚至还认为，这是他的一种荣耀。
当然，他确实也因此省下了一笔说多不多，但说少也不少的钱。
利用这笔钱，他又为自己的企业添置了不少的设备，提高工艺，增大产量，也让他的企业运作所需要的流动资金将近成倍地增大。
只不过，成倍增长的利润也意味着他需要承担更加多的风险。
一旦哪个环节因为资金不足的缘故卡住了，就像是一部机器的某个零件失效了一样，因此造成的结果只会是工厂这一台庞大的机器难以再继续运转下去的局面。
....
“但我已经说了，我现在已经没什么可以抵押的了。”
男人沉默了许久，缓缓地叹了口气，皱着眉头，苦恼地说，“放在之前，谁又能想到忽然间来了这么一场叫什么金融海啸的鬼东西，我都已经把我自己的车子，我自己的房子，还有我买给我小三、小四、小五她们的房子，全部都抵押出去了，但钱还是不够。”
“兄弟，你就帮帮我吧。”
“等这一阵子熬过去了，我的企业就能重新振作，重新盈利，既然你在我困难的时候帮助了我，日后，要是有机会的话，我肯定会回报你的！”
“我也...”他再叹了口气，“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
说着说着，这个男人的眼眶竟然湿润了起来。
而他的声音中也居然会带着一丝委曲求全的味道，这是很少会遇到的事，即使是在面对再怎么优质的客户，他也不会这样放下自己的姿态。
想不起有多久，他没有这样祈求过别人，寄望于别人能够给他一条生路。
毕竟，他也是一个相当的骄傲的人。
不然的话，就像杨大东先生所说的一般，他也不可能做到，维持企业正常运转十几年，领导企业内将近上百号人的这些事。
“我当然不可能帮你，先生。”
只是，哪怕男人已经把姿态放低到如此地步，端坐在皮椅上的杨大东先生还是感觉不到丝毫的同情，他定定地看着男人，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涂满了黑色线条的纸。
“我从来不相信什么贵人不贵人的说法，那都是失败者们一事无成的软弱借口罢了。”
他一边说，一边把那张没有记载任何文字，看上去，像是涂鸦一样凌厉的纸放在桌面上，轻轻地推到男人的面前。
“人类是不可能有共情的。”
“在这世上，没有人能帮助您，所以说，愿意帮助您的人，当然只有您自己。”
然后，他用无比冷静的口吻跟男人说，“我这里跟其他事务所不同的地方是，您在这里，不仅可以抵押物品，您也就可以抵押自己的灵魂。”
“当然，一个人的灵魂，它的价格是值多少，并不是由我来判断。”
“不过请放心的是...”
“它会给到您一个满意的价格。”
“如果您确认的话，您现在就可以滴一滴血到这张纸上，不妨试一试...再拉自己一把。”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