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品德如何，他的为人怎样，这些都与我无关，你也无须详细与我说明，”姜宁跟他说，“我想要知道的是，他到底是怎么不对劲。”
“如果仍然只是人与妖之间的纠纷，我还是不会插手的。”
“不对劲的是…”孩子低着眼帘，小声地说，“具体我也...说不清楚，就是，就是…他最近脾气大了很多，常常因为我们家的工人到森林里砍伐木头而跟我们家的工人生气。”
“以前的他是不会这样的。”孩子又说。
“这里的几座山头都是属于我们家，我们家也是世世代代依靠砍伐木头，贩卖木头维生。”
“对于砍伐木头、破坏森林这种事，猪哥哥当然也不喜欢。”
“但之前他不会像现在这样抗拒我们家的工人进入森林，最多就是为了保护森林，做一些捣乱的事情，但是...从不会伤害到我家的工人们。”
“但是，最近…”他顿了顿，声音又一次往下拉低了许多，“我们家的伐木场想要和隔壁乡胡百万他们家结盟，为了跟得上胡百万他们炼钢厂的要求，我们家招了很多工人回来。”
“老爹命令他们没日没夜地留在林场里砍树...”
“于是，林子里一下就少了很多树。”
“为此，他甚至花了大价钱，买来了几台伐木机。”
“伐木机来到了以后，就一直轰隆隆地响，吓跑了山里很多的东西，而且，往往都是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停过，有几台甚至还在砍树的过程中烧掉了。”
“可老爹他没有心疼，甚至没有犹豫地直接丢掉烧掉的机器，然后，再喊工人们换上的新机器，继续轰隆隆地接着砍树。”
“当那一棵棵生长了几十年，几百年的老树接连倒塌，我和姐姐也是头一次看到…”
“猪哥哥他会这样生气，生气到失去了控制...”
他忽然瞪大眼睛，苍白的瞳孔中满是恐惧地说。
“他杀了人，杀了很多很多的人。”
....
“但这仍然只是人和妖之间的纠纷，”姜宁却是平静地说，“人有人的立场，妖有妖的立场，当人的立场侵犯到妖的立场，两者之间自然是会爆发冲突。”
“所以，”他看着小孩的眼睛，“我并不认为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人既然伤害了妖，擅自破坏了它们到居所，妖自然要报复人类，这合乎逻辑，也理所当然。”
“可猪哥哥从不会伤害人！”小孩忽然大喊着说。
“但如你所说那般，此刻现实就摆在眼前。”
“你无法否认的是，他已经伤害了人类，甚至杀害了人类，”姜宁又说，“而你们家的工人所受的伤，还有那些因此死去的人，以及你们家的损失，也不会因为一句‘他从不会伤害人’而消失。”
“利益至上是关键。”
“森林里的猪妖认为他是森林的主人，而你们高氏家族持有这几座山头的地契，所以，你们当然也认为你们才是这几座山头名正言顺的主人。”
“意见不同就会衍生矛盾，矛盾无法解决，就会爆发冲突。”
“道理就是这样，你信也好，不信也好。”
“反正...就是这样的。”
“你不要再胡说了。”小孩又一次打断了他，可这一次的声音是出乎意料的平静，但在这平稳的声线中隐隐藏着一点点极力克制的波折。
他似乎是真的生气了。
因为眼前这个根本就什么也不懂的家伙居然要这样诋毁他的猪哥哥，而且，还总是摆出一副自以为什么都知道的模样...
看着就叫人窝火，恨不得给他那张臭脸来几个巴掌。
他已经有些后悔了，不停地反思自己怎么会找上这种人...不仅找上了这种人，甚至还想把希望寄托在这种人的身上！
这到底是多么愚蠢的事？！
....
“我没有胡说，我讲的只是我的推测。”姜宁还是平静地回答他。
“你可以听，也可以不听。可以来找我们，也可以不来找我们。”
“决定权在你自己的手里，我无法左右。”
“我明白了，找你们根本没有用。”孩子说，“你们什么也不想管，也不会知道，再这样下去，七天后，我们家请来的所有人都会死的。”
“什么鬼那么猛，你过来找我们，难道不是想要我们帮你保护那只猪么？”张小明愣了一下。
他从睡梦里依稀听到了这两个人的对话，也隐隐嗅到了漂浮在这一大一小的两个家伙的火药味。
虽然没有听清楚他们到底在吵些什么，但张小明还是先入为主地认为，这个小孩大概是担心他家管家请去的那些道士和法师会把他说的那个猪哥哥给宰了吧。
“那些人怎么可能是猪哥哥的对手？”小孩冷哼了一下，尔后笃定地回答他，“猪哥哥是山林的孩子，他是这里的王。”
“只要是在山林里，就没有人能够击败他。”
“山林之王么？”张小明念念有词地思索着这个称号，脑子还有些发愣。
这多少有些匪夷所思，本来以为这只是一个寻常的猪妖强抢民女的故事而已，怎么在忽然间又会扯上这些鬼神之类的话题。
“嗯，山林之王。”孩子点点头说，“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主管这片土地的…神灵。”
“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他就一直生活在这里，维护这里的平衡，让所有的动物和植物都能在这里安稳地繁衍生息。”
“既然明知道对方是这里的神灵，你们家里的人还要去招惹他，”张小明不解地问道，“这不就是在粪坑里打灯么？”
“因为他们想攀上胡百万他们家。”孩子又说，“胡百万他们家的来历不简单，是圣都的一个古老家族衍生出来的分支。”
“老爹说...”
“只要能跟他们联姻，我们高家也就能和圣都扯上一点关系了。”
“借助这一层关系，老爹或许就能趁机打入到圣都里面，在那里发展势力，争取有朝一日，带领我们家族能够离开他口中的这个穷地方。”
“要是想在这个国家里出人头地，比起财富，比起天赋，其实远远都不如血统重要。”
“血统，才是走进社会顶层的通行证。”
“我老爹是希望借助胡百万的关系，把我送进圣都里，让我在那里学习只有在那里才有可能学到的炼金术，顺便再...结识达官贵人的子女。”
“最好就是能娶到那些顶流大人物的女儿。”
“这样，我们家的血液就会高贵起来，就能…离开这个穷地方，实现老爹的抱负了。”
“为了让我们家离开这里，就算是牺牲了整座森林也没有关系，反正…”
“树没了，早晚也会重新长出来。”
“可是这一次的机会没了，老爹说…”
孩子声音低低说，“他这一辈子，可能就不会再有机会去实现自己的梦想了。”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