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自己又像是回到了那一天，之前的记忆全部被掩盖，这也是为了保证她的可能性随着时间流逝，能消失得慢一些。
所谓“可能性”，就是一种未来的假设。
人的一生就是拥有了可能性，才可以创造出自己的未来，就像是孩童时期对世间万物催生出的好奇心。
可能性基于人目前已经得知的事情，那么问题就来了。
如果一个人活的时间太长，长到了经历过形形色色的岁月变迁，她的可能性还会剩下多少？
以顾芊灵自己的猜想来看，可能性应该是会增加才对，毕竟知识就等于力量。
但事实恰恰相反……
人类是有某种极限的，在超凡者依旧没脱离人类的情况下，岁月依旧会对超凡者造成潜移默化地影响。
可以举一个非常简单的例子。
如果她提前猜到了江琉的心思，那她就可以避免这件事的发生。
比如说不跟着过来，又或者是另外寻求机会破局，但一定不会是现在的模样。
可这样真的好吗？
她是人，她不可能把所有的危险都规避掉。
如果她因为自己懂得太多，今天怀疑江琉，明天怀疑夏年，后天怀疑所有人。
因为她见过太多次类似的事情，已经多到足以改变她的认知。
这就导致了一件可怕的事情，那就是——在她的世界里，没有一个人能与她说上话。
她对别人的第一印象太差了，她会疑神疑鬼，直到把自己逼疯。
这是身为人的局限性，所谓的人就是因为太弱了，才不明白很多的事情，这是对他们的一种保护。
知道太多有时并不意味着能过得更好。
如果说“无知者”的灾难是可能会发生的事故，又或者生老病死。
那对于懂太多“智者”，他们的灾难会是天灾人祸、流星雨世界毁灭、火山喷发这类完全避无可避的灾难。
他们太弱了，知识与力量严重不符。
将这种灾难摆在他们面前后，只会迎来一件事情，那就是智者发疯。
没有人可以忍受自己下一刻就会失去，更别提是智者。
他们心中非常清楚，当他们都无法改变这件事时，努力就已经变得非常苍白。
他们对知识的积累需要付出的努力是常人无法想象的，这也意味着他们会比常人更加守旧，无法作出改变。
也就是“可能性”耗尽。
这是顾芊灵亲身体会到的一种灾难，万幸的事是她有的选择。
“我与杜榆第一次见面，是在十几年前。”
顾芊灵谈起了当时的事情，那些记忆很深刻，她想忘记都做不到。
夏年知道她是修真者，寿命很长，所以并没有意外，只是对自己现在的年纪有了很可观的认知。
“你是不是在想，我的年纪比你大很多？”顾芊灵笑着说，她当然知道夏年在想什么。
夏年点了点头，接着看她能说出什么来，难不成事态还能有所反转不成？
“其实我比你还小几岁，我怎么说你相信吗？”顾芊灵说。
“有这种事？”夏年惊异的望了她一眼，“难不成你是仿生人？或者脑子里插了U盘？”
“这是什么鬼联想，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顾芊灵直接就喷了。
“你说的呀……”
夏年有些冤枉啊：“你不是一直说自己的年纪并没有那么简单，还懂这么多知识，难不成你在骗我？”
“哦，这样啊……”顾芊灵尴尬地挠了挠头，“那也是我骗你的，就是为了让你别小看我嘛。”
真的？夏年不太确定。
但直觉告诉他，在他刚与顾芊灵见面时，顾芊灵应该没有撒谎才对，那又为什么与她现在嘴里的话不太吻合？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算了……”顾芊灵没太细究，只是继续向夏年解释，“反正我真实年纪可是要比你小的，知不知道什么叫尊老爱幼啊？”
“你是老还是幼？”夏年没有给她面子，直接开口问道，紧接着顾芊灵脸上就有些尴尬起来，随后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就你嘴硬！鸭嘴兽！杠精！”
顾芊灵大声喊，之后她叹了口气：
“总之，我可是很年轻的，别总是把我当作一个老太婆啊？我看起来有哪里像老太婆了。”
“还有我与杜榆的第一次见面。”
她抬起头，目光中有种诡异的恶趣味
“我明年六月生日成年礼，你说我与杜榆的第一次见面，发生在几年前？”
“今年是你出生后的第17年？”夏年很是稳重的询问她，顾芊灵点了点头。
“我猜是12年前。”夏年试着猜了一下，以他的计算这是最保守的估计。
顾芊灵没有卖关子：“错，是18年前。”
“啊？！”你还能活成-1岁是吧？夏年直接直接了。
“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顾芊灵摇了摇头，“我可是灵修阁传人，灵修阁擅长什么？”
“灵修阁……”夏年从脑海中找到当时的记忆，随后诡异的望了顾芊灵一眼，“灵魂……转世？”
“是“转生”。”
顾芊灵严肃的指正了夏年的错误：
““转世”与“转生”的区别可不一样，实际上我从来没有听过有人可以做到转世这种事情，但转生的话还是有很多人可以做到的。”
“转世与转生有什么区别？”夏年有些好奇。
“当然了。”顾芊灵脸上带笑，在她的知识范围内，她又骄傲起来了，“我们先说只在神代出现过一时的“转世”。”
她咳了一声，认真道：
“转世，正所谓轮回转世，不论是“轮回”还是“转世”，在现在的年代完全没有记载了。
“实际上完整的说法是“灵魂轮回转世”，人们会以为这样就能抵达下一世，还有投胎之类的说法……”
她顿了顿：“这些东西，全部无法被证实，我们只能证明“灵魂”存在，毕竟我们是修真者，对自己还是很了解的。
“但“轮回转世”就不行了，我们也会死，死后与普通人差不多，都是回归天地，或许天地就是那个轮回？
“不论怎么说，“转世”是不存在的，没有哪个人会觉醒什么“前世记忆”。”
“你的意思是……”夏年有些不敢置信，“我们所有人，都算是第一世？”
“不仅如此。”
顾芊灵说：“实际上以现在的记载，并没有哪个人是第二世觉醒前世记忆的，这个说法无法被证明，所以“转世”这种很模糊的词我们不会使用。”
她想了想，接着往下说道：“所以在修真者中，使用的词名叫“转生”，重获新生的意思，有条件进行转生的修真者，可以让自己的灵魂依附在某个还没有诞生的胚胎上，静静地等待自己的新生。”
“不是吧……夺舍？”夏年顿时绷不住了，说来说去居然是这种类型的？
“夺舍？”顾芊灵顿时愣了一下，紧接着注意到夏年的神色后，她‘啧’了一声，“所以说别老拿小说里的设定啊，什么夺舍！”
她说：“这涉及一个很重要的知识点，我问你！你觉得人是先有了肉体，还是先有了灵魂？”
应该是灵魂吧……不是有一种说法叫人的灵魂才是人的本质吗？肉体只是为了让人活下去的躯壳。
夏年依然没有意识到在拿看过小说里的设定参考，而顾芊灵也没有提醒他的意思。
“应该是先有了灵魂。”夏年说。
“错了。”顾芊灵果断的否定，“你忘了我说过的前提，所有人死后都是要回归天地的，哪来的灵魂？有灵魂的话不就跟夺舍一样了么？”
“那还能是先有的肉体？”夏年瞪大眼睛，只觉得自己的价值观被重塑了。
“当然，人是要先形成肉体，之后在好几年的漫长岁月中，才能形成类似于灵魂的东西，而之前只能说是灵性，这个是灵魂诞生的前提。”
在注意到夏年的脸色有些糟糕后，顾芊灵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别想那么多，灵魂对普通人来说没你想的那么重要，充其量与一个器官差不多，没了也就算残疾人。”
“不可能啊？没了灵魂那人跟一块石头有什么区别？”夏年说。
“人的构成是：肉体、精神、灵魂，这个排名是分先后的，灵魂在普通人的构成中，算是不太重要的那一种。”顾芊灵解释说。
夏年想了想：“普通人？”
“没错，无法感知灵气的普通人，灵魂对他们来说可有可无，肉体可以保证一个人活下去，而精神与灵魂组成了“灵性”，让你觉得人这才算得上是人，而不是石头什么的。
“如果没有了灵魂，那精神也会再自己生成一个，就像是指甲脱落，又或者是重伤养病，但不论如何，灵魂只能算的上是可以被替换的容器。
“顺序是这样的，“肉体”容纳“灵魂”，“灵魂”容纳“精神”。
“也就是这样，这个世界上才能有像是灵魂受损或者被切割后，依旧活得自在的修真者。
“虽说灵魂受创的代价很严重，但那是因为最根本的“精神”被损伤了，而不是“灵魂”。
““肉体”坏了，“灵魂”就需要选择另一个“肉体”。
““灵魂”坏了，“精神”就需要创造另一个“灵魂”。
“这就是修真者可以长生的秘密。”
“有点理解了……”夏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也就是说普通人认为的“灵魂”，其实是“精神”，只是他们不知道是吧？”
“不止如此，普通人懂的知识大多都不太正确，这也是为了世界能安稳的运行下去，你不能指望一群知道如何变成超人的普通人能有什么理智。”
顾芊灵说：“总之，我也进行了一次“转生”，之后与杜榆有了些许的缘分，但详细的事情我就不便多说了，知道了这些你总不会再好奇了吧？”
“嗯。”夏年缓缓点了点头，“听起来带有某种奇幻色调，我就拿来当个故事听一听好了。”
他斟酌片刻：“这么说……其实你还是个老太婆？只不过是年轻的老太婆？”
“会不会说话呀！”顾芊灵顿时对其怒目而视，“我转生时对自己做了手脚，没有遗留下来以前记忆，只是将一些无伤大雅的知识保留了下来，这可都是些精华。”
她那清澈的眸子里有某种飘渺的光，像是在逐梦的蛾子，夏年忽的就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沧桑感，那感觉转瞬即逝，转而变得有些凄凉，像是路口上被雨打湿的流浪狗。
“你没有以前的记忆？”夏年留意到她话中的关键。
“当然了，那些东西对我没有好处，虽说大部分人转生时把那些看得无比珍贵，但我是无所谓的。
“按照玉简中的信息来看，我的一生完全称不上精彩，恐怕连灵修阁的门都没有出过，这都是为了我很久之前许下的一个愿望，那个愿望我一定会亲手实现。”
顾芊灵此刻像是燃起了斗志：“我可不是在吹牛，如果我的愿望实现，虽说比不上元世界那种奇观，但……怎么说也是“人工灵石”的同级别产物。”
“哦！难不成是“奇点技术”？”夏年眼前一亮，他实属没想到顾芊灵还有这种本事。
“差不多，这个也算是秘密，但我依旧可以为你透露一点点。”
顾芊灵叉着腰，骄傲得像只小孔雀：“记得感谢本小姐吧，换做一般人可是没资格了解到的。”
“那真是沾了顾仙子的福气！”夏年觍着脸道。
“不够真心……又在敷衍我。”顾芊灵鼓着脸颊，有些气愤的说，“算了，你这个整天就知道气我的混蛋，我告诉你行了吧？”
她咳了一声：“听好了，我们灵修阁可以再做一件大事，杜榆能这么袒护我也有这个原因在内，如果我的愿望成功实现，我们将有可能让医术进步五十年！”
“五十年？”夏年没觉得这个有多厉害，他不是这方面的专业，所以显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看你就不明白了吧！”顾芊灵像是一只猪般发出‘哼哼’的声音，“别看五十年很短，但我只需要说这件事可以带来的影响。”
她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这个世界上所有已知的疾病，都可以拥有治愈的可能性，而人类的寿命也会极大幅度的提升，这是单纯的身体调整技术，完全由知识组成，就算没有灵气也没关系。”
之后，见夏年的表情已经严肃下来，她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往下说：
“第二，灵魂方面的知识不会再像是水中捞月一般，甚至我们足以从科技的角度来理解灵魂与精神，这样就足以让普通人也拥有迈入超凡的可能性，而不再是“天注定”。
“第三呢，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转生”，只要灵修阁提供技术支持，那让普通人进行转生也不再是完全的不可能，而对于胚胎……当然是不需要由人来培育。
“这样效率太慢了，人工胚胎技术可以提前应用，这样可以给那些拥有智慧的人更多选择。”
“行……”夏年已经了解到顾芊灵说的这些有多夸张，称之为“奇点技术”丝毫不为过，只要一看就知道能引起大乱子的东西，夏年毫不怀疑这会引起多大的轰动。
“但在那之前你也得成功才行吧？”夏年抱着双臂，“听起来很不错，但需要多久呢？”
“呃……”
顾芊灵有些心虚的转过头：“总……总之是有希望的！就算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但只要不放弃，总会有一天迎来希望，到那时就是我们庆祝的时刻了。”
也就是说……连具体什么时候成功都不清楚是吧？
夏年没多少贬低的意思，恰恰相反，他望着那个有些心虚的女孩，心中浮想联翩。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