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看起来稍微有点异常。
但这就是乌托邦的日常。
“每一棵菜都需要我们亲自采摘；听说过自动收割机，但那玩意儿有点贵，而且要几个工程师小子伺候，不好，哪儿不好！”
跟格温说话的是一个约莫五十来岁的胖女人，沉重的荣恩，褐色头发隐约看得见脱发痕迹，一对短小的犬耳有着伤痕。她唠唠叨叨着，用不加掩饰的羡慕的眼神看着格温的秀发，又用不加掩饰的对女性嫉妒的神情瞪着正好奇打量这家菜园列车前台的珊瑚。
留意到她的神情。
珊瑚对她娇媚的笑了下，被半透明蓝色包裹着的纤细手指可爱的捧在脸庞，指尖隐约挡着下唇。
过分可爱的动作击沉了沉重的荣恩女人。
她连忙看着格温，不愿意再被诱惑。
但时不时地偷看珊瑚。
“老板娘，您可以请临时工程师啊。而且自动收割机，这可是很安全的东西，不用下去收割，不用赶时趟。”格温说。
中年胖女人摸了摸自己第三层下巴，颇为意动：“还有这种服务？”
“当然咯，现在这世上，便利的服务多着是。这些都是商机，您懂吧？”格温换了一种话术，“商机代表了这东西有盈余，有盈利的事情，有人做是当然的吧？”
“这倒是。”胖女人认可了这一点，“您还要啥？”
若是要说服这种较为庸俗的人，那必然要从庸俗的角度来说。格温不会说这是由一年前的龙炎在大车长议会上建议设备的地区工程师固点维护列车的提案，转而从盈利的角度去说，这反而让这种人认可。
不得不承认咒刃的话术练习很有用呢。格温心里有点佩服这狗驴了。
“再来点坡勒、腌萝卜，一点豆苗…唔，还要点水果混拼。”
坡勒是乌托邦人最爱吃的…草？接近于前世的海草沙拉，做法也一模一样，是酸味的开胃小食。一小盘坡勒沙拉，再加上培根，就是乌托邦人最爱的开胃小食，腌萝卜也是。豆苗则在乌托邦少见，这个菜园列车是少有的培植了树苗的列车了。
至于说水果混拼，就是将大量采集的水果按照盲盒装好了运过去，由于都被污染过了，所以比较便宜。
猫灯则有独特的处理手段。
“好，我给您挑几个大的丰满的，润的！”胖荣恩女人这样说。
她挂着怪笑，以着企鹅一般的走路姿势冲到了后方的货柜车厢中，不一会，大声的叫骂与嚷嚷声从中传出，还有纸皮箱的声音，与噼里啪啦的扯纸声。乌托邦荒野的水果蔬菜，哪怕是这种菜圃的，也会产生不少量的辐射。虽然说乌托邦人已经进化出了辐射抗性，但必要的防护还是要做，并且吃到肚子里也会出事，所以还要寻求净化的方式与手段。
格温满脸无奈，撇过头听见了珊瑚掩嘴笑的声音。
这是被人调戏了一下。
没办法，谁叫他长的也足够水灵，在乌托邦，这种男孩子最危险，不单单有坏女人也有坏男人喜爱。反倒是珊瑚这种已经完全成为女性竞争对手的外貌要安全一些。
格温掏出票袋，看了看写着‘坡勒…军用，两百磅；豆苗…军用，一百磅……’的标价牌，这是被魔女影响的另外一个证据。魔女统一的度量，以魔女磅来计算，魔女磅却不是英制磅，是更加简单粗暴的一磅就是一斤的这种计重方式。他数了钱，把票卷清楚地数了出来。
“你多给了十枚。”珊瑚说。
“看得出来？”格温问。
珊瑚挺着胸口，像是得意的小狗一样扭着腰：“我以前怎么说也是乌托邦人！”
“真的？”
“你该不会觉得我是原生态的永生者爪牙吧？”
格温说：“这是小费…很难相信乌托邦的这种环境下居然可以生出你这样好看的人。”
“谢谢~”珊瑚的尾音拖长着直到他喘息一声停下来。
这人怎么搞的？格温沉默不语。
挑好的蔬菜、水果装在铺好了隔绝辐射纸的板条箱内，如老板娘所说，她亲自挑选的瓜果的的确确如其本人一样的丰满（褒义），卖相就相当好，如若不是担心辐射，格温现场就想吃点了。
付了钱，在对方满怀欣喜亲切的“下次再来！”声中，格温与珊瑚捧着板条箱回到了车上。
下次再来？老乡人号今年只有三次会经过这里，那起码也是四个月后才能再来了。而且到时候说不定这里也会因为意外覆灭…不过可能性不大，毕竟这里经营了许久了，如果装备好了全新的自动收割机，是绝对不会出问题的。
……
“买好菜了？”阿尔乔姆扔下烟，用厚重的军靴踩了两下。
“都是些下饭的菜，阿乔，我们通过猫灯进口了好多大米，这次可以吃的开心了。”
白熊沙德的熊耳朵不断地耸动着，展示着足够激动地心情。
阿尔乔姆呼了口气：“会有烩饭么？”
“有。我教了厨师做。”格温面无表情地回答，因为他知道有人会说怪话。
珊瑚不出意料的在旁边嘿嘿笑着，“左尹可真是贤妻良母呢？”
格温看向偷笑的安娜丽，当即冲上去就是一套‘你只能信任我’‘我们是兄弟，是姐妹，是伐木累’的连招，当场将笑的很开心的安娜丽变回了司马脸，最后才又压迫性补偿说给安娜丽做美味的烩饭。
围观了格温惨无人道的霸凌后，阿尔乔姆帮忙把板条箱绑在车顶上。因为战利品和之前买的别的菜已经堆满了车的储存部分了，这个时候必须要加装宝贝了。
格温看着这个状态，皱了下眉：“你这车还能装的下人么？”
“嗯？”
卡车司机独有的愤怒征兆出现在了阿尔乔姆身上，你可以说他开车慢，甚至可以说他打远光灯，但你不能说他的车‘装！不！下！’，“哪怕你还有十个人我的车都塞得下。”
他一板一眼，严肃认真地说：“现在货物翻倍，我也能把它们连同你们全部带回到狙心猫号上去，但油费你得给我报双份。”
“是还有地方要去么？”
“接下卡迪。”格温说出蓝毛影魔的名字，“她今天也去打猎了，喊了只阴影猫灯跟我说她迷路了。”
格温的阴影忙碌程度连龙炎都知道，就是因为通过格温的阴影，猫灯们可以自由的穿梭传递讯息，用猫灯的口吻来说：“您就是信号塔啊！”
即使刻意忽略，也无法避免的会将其听成阴阳怪气。
猫灯这个种族不知道为什么。
再憨厚的猫，偶尔都会说出些阴阳怪气的话。
包括今天：“蓝毛已经尽可能的努力了，喵嗷！”
格温回答：“是她努力找路？”
猫灯惊讶道：“当然不，喵嗷，是努力的找猫，真了不起呀！”
瞧，这就是猫灯的嘴脸。
不过还好靠谱，猫灯居然靠谱的给了格温一个确切的地址信息。即使是不认路的格温也看得懂的‘在XX下’的那种级别的地址讯息。避免让格温出现过去那种横穿死亡沙漠再竖穿死亡沙漠的人间奇迹。
阿尔乔姆看了地址，点点头，只说出了那个单词：
“上车。”
自从格温补偿了他一台新车之后，他的自信力每日剧增。
以前他的车就像是86，快。
现在的车就像是奔驰，再快的86也追不上叔叔的奔驰。自然，开着奔驰的阿尔乔姆现在的心态已经逐渐进入到叔叔心态了。
……
在乌托邦认路是见好玩但不好笑的事情。
大量的怪谈，大量的怪物，还有种种迷信因素，导致了在乌托邦也有着‘八字不够硬别做长途司机’的说法。
但沿途美好与怪异的自然风光，也让人得以心情愉悦。
顺着路标，一路到了一处破落废弃的城寨式村落。
乌托邦人有在大地上面定居的梦想，一代又一代人努力过，结果都不好，这些城寨一样的村子就是当时留下的倔强的证明。残垣断壁上还涂抹着褐红色的痕迹，诉说着历经的惨烈岁月。
顺着城寨进去，蓝毛影魔正坐在一头牛头恶魔的尸体上，旁边插着那把电锯，尸体前方摆放着大量染血的珠宝。
她对车挥了挥手。
格温下车后，她迎上来，滴滴咕咕的抱怨着：
“真是倒霉的一周啊，在车上那么忙，我还得在这边忙。海伦排不上用场，艾妮则还在尽力。”
红毛魅魔正在尽力的用自己的‘此小鬼言语集锦’与‘魅魔力’让温室里的珍贵蔬菜茁壮成长。属于是尽力的魅魔了，成效还是有的。
“能者多劳，我亲爱的卡迪小姐。”
“好啦好啦。”卡迪哼了声，“反正我也确实是挺开心的。”
深渊居民一般都是如此。
“清理城寨，扫清这些恶魔，说实话，有时候你让我做的事情我真的是无法理解其深厚难以辨别的意图。”
很难么？
格温没有这么说，而是伸手揉了揉蓝毛影魔的脑袋，在对方不明所以的眼神中安抚道：
“因为这个地方被人抢占了位置之后，可能会对一个列车的路线造成打击，所以像是老乡人号这种列车经过这些地方前，都会颁布委托将这些适合伏击的地点清理一遍。”
这点倒是真的。
不过更重要的原因是分散掉这恶魔三萝。
艾妮由弥海拉与火花盯着，而海伦则有勐犸小姐与红犬小姐盯着。
由于龙炎是真正发起了一起‘要抓出凶手’的搜查行动，因此一切都必须要根据严肃的法则来进行。监视是少不了的，蓝毛影魔今天的所有行动被一只藏起来的阴影猫灯看在眼里，这家伙有没有跟夺心魔教团的人联络，问猫灯就知道了。
让格温满意的是，蓝毛影魔不愧是称职的雇佣兵，完全没有一点点的犹豫。
说清理恶魔就清理恶魔。
丝毫没有因为同族就怜悯什么的，或许这是恶魔本来就有的冷酷，但是影魔卡迪只做自己应该做的事，这一点让格温满意。
勉强可以归纳为‘可以信任’的词条之中了。
……
一个教团的影响力有多大？
具体来说就是，教团可以等同于超级企业。
在这一行中做的最出色的自然是三月教团与虚妄海教团，真正做到了：
员工（教众）读它们编写的教科书（秘典），吃它们餐厅与食品加工厂出来的食物（圣餐），喝它们酿造的酒水，玩它们设计的游戏，上班的车是它们生产的，吃饭的碗是它们造的，工作的场地产权是它们的。真正意义做到了‘你连拉屎用的厕纸都是它们造出来’的程度，因此，虚妄海与三月教团是连当局都扳不倒的庞然巨物。
夺心魔教团呢？
它虽然逊色一点，但自称教团，且没有去找三月与虚妄海拜码头，这就说明了其势力之大了。
起码在老乡人号上面，人们用的日用品有40%和夺心魔教团有关。
这也是为何格温与咒刃一开始并不太想管这件事情，准备让夺心魔教团和平地被文书教团慢慢取代。
通过理念、思想以及夺心魔本身不再支持过往的教团运营模式的方式，来让夺心魔教团自动拆分。
一个支配了百分之四十老乡人日用品市场的庞然大物固然恐怖，但只要它拆分为十几片碎片，那就成为了人人可以咬一口的肥肉。
但很显然，如今想要和平拆分夺心魔教团的梦想已经泡汤了。
兴许…
正是因为感觉到了文书教团存在的破坏力，夺心教团才会与永生者的爪牙混在一起，开启了破坏与最后的疯狂。
成功，则龙炎被追责，他的影响力被局限于老乡人号，再也无法通过大量的外交手段在老乡人外限制夺心教团。同时通过这么一场‘战争’获得足够的凝聚力，甚至最后喊出了‘夺心魔不卷顾我们，一定是因为夺心魔身边有佞臣’的口号。
失败则一口气倒下，一下子对老乡人号造成：
【亡语.经济危机】的效果。
不过龙炎就是要打，没办法。
格温如果不跟，那可以简单被定义为敌人了。
那就只好先抓内鬼，自己不能有破绽，不然面对这种影响力，恐怕还没正式出动，就被人连底裤的颜色给摸清了。
能跟猫灯要情报的，不单单只有好人。
还有坏人也可以。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