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这下周应和那三个家主又楞了良久。
周应皱了皱眉道：“我等愚钝，实听不明白县尊之意。”
朱五笑着解释道：“银子，只有花出去的时候才算是银子，若是一直留在家中，深藏地下，那就是什么用都没有的废物。
当然，本官知道诸位的心思，把银子留在家里，都是害怕哪一天出了什么危难，或者出了败家子，多存些银子，以防万一。
可诸位想想，你们空有家财万贯，来见本官的时候，家里又有多少件华服。
估计诸位家中幼子在长身体的时候，别说肉了，顿顿鸡子都不能保证。
如此，就是为了能多攒一点银子，诸位就不觉得，这样有问题吗？”
其他三家家主脸上都有些思索之色，朱五说的就是他们，他们日子确实过得不错，可还是要省着点花，不然每年的进项不够，需要花老本。
周应则毫无代入感，脸上还有些不耐烦，因为他家里的银子已经够多了，挥霍不完，不需要精打细算。
朱五见状，又接着道：“诸位想想，若是诸位正常缴税，把吴江县安稳下来，把民生做好。
让诸位每年的进项足够多，任凭挥霍也都能有大笔盈余，这不比现在这样子好多了？”
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让自己家族成为周家的家主不是好家主。
都是一个县的人，要说这些家主往日不羡慕周家人肆意挥霍的日子，那根本不可能。
不过，他们都有些不相信朱五能说到做到，或者说，在周应面前，他们不敢信。
一时间，也没人表现得很感兴趣。
朱五见没人说话，也不感觉尴尬，接着道：“本官心中已有良策，诸位是否认同，这地里长出来的粮食越多越好？”
感觉情况有些不对劲的周应有些烦躁，催促道：“请县尊明言。”
这已经是他第四次说内容相同的话了。
朱五没理会他，又反问道：“诸位觉得，是佃户养活了诸位，还是你们养活了佃户？”
周应他们一言不发，显然不想承认是佃户养活了他们。
朱五有些脸红，昧着良心忽悠他们道：“其实在本官看来，是诸位养活了佃户啊。
不然，为什么诸位知道地里的收成越多越好，还要把田地交给什么都没有的佃户去种呢？
他们没有好农具，没有牲畜，又买不到良种，是诸位担心那些佃户饿死，才不顾自己少了收成，把地给他们去种的啊。”
这话一出，周应他们又傻了，他们没想到，竟然有人无耻道这种程度。
朱五干咳一声，缓和一下心里的尴尬，接着道：“当然，诸位把地交给佃户，只管收租，也确实方便。
然而方便是方便，可那些佃户原本就过得困苦，诸位要的收成稍微多一点，就要把人活活逼死了，又能收多少。
诸位自己雇人种地就不一样了，下了本钱，不愁没有好收成，扣去成本，所得绝对比收租更多？
就算各位担心自己不怎么会种地，也可以聘请一些种地的好把式，收成越好，那些好把式拿的越多，不愁他们不卖力。
当然，和诸位拿到的相比，他们只能拿到九牛一毛。
再说了，诸位都是消息灵通之人，知道地里种什么好，稍微一运作，那赚得可就更多了。
总之，无论如何都比收租强啊。”
那三大家主相互对视一眼，都觉得朱五说得有道理，只是有些不明白，这和缴税有什么关系，他们不好好缴税，自己照样那么干不行吗？
然而周应就在旁边，他们不好多问。
周应下意识觉得朱五说得有问题，挑毛病道：“我等都需要去读书，考功名，哪来的时间钻营这些。
再说了，雇人种地，必然不需要那么多佃户，若是那些佃户没有地种，县尊不害怕那么多人没了营生，让吴江县大乱吗？”
朱五只是笑着瞅了瞅周应，就算是回答他的第一个问题了。
然后又笑着回答起第二个问题。
“诸位可还记得本官说的让吴江县安稳，以及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吗？
若是吴江县不安稳，诸位不敢花银子，一下子那么多佃户没地中，确实是大麻烦。
可若是吴江县安稳，诸位敢花银子，情况可就不一样了，诸位之前是用地养着那些佃户，现在选择用产业养他们而已。
等民生好了，诸位可以安置产业，让那些佃户在诸位的产业里干活啊。
如此一来，地里的收成好了，靠着地吃饭的人少了，这是一处大利。
那些佃户在诸位的产业里劳作，给诸位赚银子，这又是一处大利。
那些佃户要从诸位手里买粮食，租住房屋，各种花销都要用银子，还是一处大利。
好处如此之多，诸位还有何不满意的？”
说完，感觉自己罪大恶极的朱五心里默默给自己开解，告诉自己，他不是在教这些人什么叫更有效率的剥削，他是把劳动力从土地中解放出来。
是进步，是在干好事。
那三大家主心里默默盘算起来，有好农具，有好牲畜，他们再雇上一些好把式，一个劳力怎么都可以伺候好五亩地了，确实没必要留着那么多佃户。
而且，他们要退佃，也必须要让吴江县安稳，要让吴江县可以发展产业，让那些佃户可以找到新的营生，不然那些佃户没饭吃，他们睡不着觉。
他们被说动了。
周应脸色也好看了许多，他虽然银子一直够花，对银子不感兴趣，但也乐于见到家里的银子更多。
朱五带着笑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本官既然说了，诸位正常缴税，就会给诸位一个安稳的吴江县，那就要说到做到。
本官知道，吴江县到苏州府的路上盘踞着一窝盗匪，只要诸位正常缴税，本官就一定会招募乡勇，把那伙盗匪平了。
没了盗匪，道路通畅，咱们吴江县产出的货物就有了去处，退佃的佃户也会有营生，诸位也可以真正开始发财了。
还请诸位助我一臂之力。”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