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弩手呢？让他们射击啊！”
“床弩呢？射击啊！”
“投石器呢？怎么停止投石了？”
朱尔斯发出沙哑的声喉，但是无人应答。
艾亚拍了拍这位老伙伴的肩膀，“地精连弩手已经没有弩矢了，十字弩手和床弩也都一样，投石器…大多都因为高强度负荷损坏了，就算是没坏的，你觉得这里哪还有石头啊！我们将海伊城的石头全砸下去了，难不成还要砸了咱们的城墙来产石啊？”
艾亚说了一个小笑话，倒是让氛围稍稍轻松了不少。
艾亚笑了，朱尔斯也跟着笑了，两个人相互拍着对方的脊背，笑成了泪人。
“朱尔斯，跟着我，后悔吗？从跟着我开始，你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跟着我，要不就是整天训练军队，要不，就是陷入这种苦战，哈哈哈……是不是特别后悔啊！当初你好歹也是东境四大军团的一位少将军团长啊！可比我的地位高多了！”
大敌当前，艾亚还能够笑起来，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境界。
或许到了这个时候，真正想要的东西就少了吧……
亦或者，是彻底绝望了？死前的一点感慨？
“后悔？我朱尔斯从来就不会后悔！其实我挺想叫你主上的，只是每次叫你主上的时候总感觉有些别扭……所以我一直还是习惯叫你城主大人亦或者是子爵大人……”
“但是现在我后悔了，要是今天死不了，以后，我就叫你主上，你将我当做是你麾下的将领也罢，是家奴也好，我还真不那么在乎。”
“其实说起来，我的前半生都是个悲剧，整天浑浑噩噩的，以前的我，总觉得升官发财就是我的目标了，我拼命地宰杀敌人，拼命地攒军功，我从一个小队长一步步地爬到师团长……”
“那时候的我还很年轻，所有人都对我抱有很大的期望，都觉得我未来不会止步于军团长，若是可能的话，成为如同尼古拉斯公爵那样的封疆大吏也不是不可能……”
“嘿嘿…不瞒你说，我当时还真觉得自己有点统御千军万马的天赋，别人都说东凯恩人很厉害，但是我不觉得，我只当时他们就是一帮没有脑子的莽夫罢了！”
“靠着点小聪明，我接连干掉了不少东凯恩人，并且接着这些功劳，我的地位更加稳固了，但是后来，那一场大战，太惨了！”
“四个军团啊！二十万军队直接就溃灭了，敌人就像是在抓猪猡一样黏在我们身后绞杀我们。”
“但是我们连最起码的反抗都不敢，就这么奔跑着，生怕被敌人给追上了，然后给你来上那么一刀…当时的我们太卑微了！”
“后来，就遇见你了，初次见到主上的时候，你好像才是个联队长，但是你屡屡都能以弱败强，你的智睿折服了我，你在战争上的见解，你对待民政民生上的态度都让我十分敬佩，你是一个有人格魅力的！”
“你看看我们身后的这帮兄弟，普罗修斯，哈罗德……他们每一个，都对你无比佩服，我的主上，你应当是这片土地最完美的领导者！”
朱尔斯突然从城墙边沿处坐了下去，抱着艾亚的裤腿，就在那里大发宏愿。
如果不是今天这个特殊的局面使然，艾亚还真不知道他麾下的这位二把手居然还有这么多的感慨。
“敌人…上来了！朱尔斯，一起来！”
艾亚踢了朱尔斯一脚，朱尔斯在血迹弥漫的城墙上打了个滚，然后才慢悠悠地站起身，刚站起身，还没有站稳，一个敌人就通过攻城梯爬了上来，朝着他所在的位置扑了过去。
这个时候的朱尔斯像是突然换了个人一样，眼神无比地透彻，身形也变得格外地矫健，抽出身上的佩剑，一剑将敌人从头部劈开。
“战！战！战！”
朱尔斯跟随在艾亚身旁，浴血而战。
身边的士兵死伤的越来越多，城墙上的尸体也越来越多，一开始还有青壮上来将这些尸体处理一下。
后来那些收拾尸体的青壮也干脆加入了战场，他们战斗起来或许没有受过训练的士兵专业，但是他们丝毫不畏惧死亡的姿态其实是一样，浴血于此，为死战正名！
鬼兵战队永远是冲锋在最前方的，哈罗德身为黑狱中的日神，此刻也完全释放出独属于他的光芒。
他的每一次施法，都会闪烁一片炙热的白光，将面前都将敌人直接烘烤成肉干。
汗水，泪水，血水，三水交融，形成滴答滴答的声响，整个战场都陷入了死神的怀抱。
“主上，或许今天，我们都要战死在这里了！但是我普罗修斯还是要说，能跟着您，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荣幸！我普罗修斯以我的灵魂发誓，来世，我还要成为您的兵，您的将，我要追随你再次征战这片大陆！”
能收服桀骜的狼王普罗修斯，这也是一个奇迹。
普罗修斯本来是数万盗匪的统领，后来这些盗匪都被塔坦尼斯城的城卫军给剿灭干净了，大部分盗匪都被杀了，普罗修斯是艾亚在上救下的，也可以说是在虎口中救出来的。
自从艾亚将他救出来之后，就对他委以重任，乃至今日，让他担任华硕军团第一师团师团长的职位。
在艾亚麾下的军队中，他的第一师团装备最好，精锐士兵最多，战斗力也是最强的。
这不仅仅是对普罗修斯能力的认可，更是一种绝对的信任。
这些，普罗修斯度放在心上，他什么都知道，只是很多时候，他不愿意表露出来罢了。
刺啦……
尖刀入肉的身体传来，一泓鲜血激射而来，原来在普罗修斯身旁正好站着一位东凯恩士兵，被艾亚顺手给解决了。
“有我在，你就死不了！继续战斗！”
艾亚露出一口血牙，他的虎口也不知道受伤过多少次了，现在说句话都塞牙。
不过他还是很乐于和；普罗修斯说话的，和这样忠诚的属下说话，都是一种享受。
沙坦诺斯奋战在海伊城的城墙上，他身边的海伊城守军越来越少，而东凯恩人却越来越多。
这和以往任何时候都不一样，以往，他刚踏足海伊城的城墙，就会感到一种非常拥挤的感觉，那些不要命的海伊城守军乃至穿着粗布麻衣的海伊城青壮都敢拿着把血刀朝着他们杀过来。
在沙坦诺斯眼里，这已经不仅仅是一支军队了，这是一帮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当然，他沙坦诺斯其实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疯子，只是各自疯狂的程度不一样罢了。
沙坦诺斯呼了一口高处的空气，满口的血腥味夹杂着一丝腐尸的味道。
不好闻，但是沙坦诺斯很喜欢闻。
就是这种感觉，经过这么多天的死亡攻城战，他终于可以驻足在海伊城的城墙上了，看着海伊城的士兵越来越少，他就感到无比舒爽。
最终的战局…终于是要恒定了吗？终于，是要结束了吗？
沙坦诺斯闭起双眼，聆听着周边的杀伐之音，似乎陷入到了一种十分奇妙的境界中。
升华？亦或者是顿悟？
在海伊城下指挥作战的尤斯塔斯也舒了一口气，他现在也没有任何要求了，只要这场战争能顺利结束，便够了，他也不祈求任何东西了，只要能安稳地结束这一切就很好。
军队打完了，还能再去征召，将军死完了，也还能再去培养。
只要能将这个梦魇彻底消除，那就是完美，那就是幸福！
一切止步于此，他真的是受够了！
兴奋的尤斯塔斯公爵转过头去，他的目光看向了远方，前几天，他的身后还是有十数万军队的，但是的军威是何其的强盛啊！但是现在…什么都没了……只有一些残兵伤兵杵着个军旗相互依偎在那里。
能动弹的士兵都攻上了海伊城的城墙了，这道梦魇之墙，带走了他们多少兄弟姐妹的生命啊，眼下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这对于他们来说非但是解脱，更是精神上的鼓舞。
我们的付出，是有回报的，敌人，即将要被我们全部歼灭！我们东凯恩人！是无敌之师！是胜利之师！
哪怕是惨胜，那也是胜利。
尤斯塔斯公爵盯着后方空荡荡的一片，意有所感……咦，远处，怎么出现了一支军队？
尤斯塔斯公爵轻笑了一声，没想到他居然都开始出现幻觉了……只是这个幻象居然这么真实…也是很不容易啊……
“不对……”
尤斯塔斯脸色瞬间变了，他不是傻子，他是睿智的战争鬼才，幻象…只是自嘲之言。
那简陋的破布旗帜…怎么感到那么熟悉啊…在那破布上，还歪歪斜斜镌刻着一座大山的模样……
那是山地人的旗帜！
山地人…他们怎么出现在这里…他们不是被国王陛下约束在了边境之外了吗？难道他们横扫了整个东凯恩联邦王国，将军队带过来了？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王国不可能被击败…就算真是如此，他也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啊……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