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刻意把声音压得极低极低，但在夔狌窖藏原浆的魔性加持下，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铿锵如铁。
苟思特笑了起来：“告诉我，你心目中的神之界限，是什么？”
韦沅钰不看他，闭目道：“是永恒，闪闪发光的永恒。”
苟思特笑意更甚：“在那之前，你便死了呢？”
韦沅钰闭目闷声道：“死了，那就是我的不幸和个人悲伤。其实也没什么想不开的，相比于广袤的宇宙洪荒，谁的命与运不是昙花一现？谁的生或死不是微不足道？更何况我们所处的世界便是婆娑世界，婆娑不就是遗憾吗？”
“你的引路导师想不开，他不同意呢？”
苟思特的这句话太突兀，韦沅钰下意识的侧目看了他一眼……他也在看她，那目光逼仄、凝涩、强硬而且粗粝，那目光的主人俊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一眼入魂，韦沅钰瞬间破功，好不容易封冻好的心湖，刹那间溶解殆尽，化作春水溶溶。
苟思特猿臂一伸，右手抚过韦沅钰的头颅，滚烫的手掌覆盖住她的后颈和半个后脑勺，手指微微用力，促使韦沅钰抬头望向夜空：“你说的没错，在四百六十亿光年半径的宇宙面前，谁的悲伤不是微不足道？所以，无论你信与不信，生命中有些事是绕不开的。你欢喜，命运会引导你；你不欢喜，命运也会拐着弯的狙击你。韦沅钰，你抬头好好看看，即使是亿兆星辰，它们震烁万古，但光锥逃不过彼此交织、星轨绕不开相互纠缠，有哪一颗没有被无形的引力所牵制羁绊，看似自由，终不自由！天体如此，何况是人？”
在夔狌窖藏原浆的副作用下，韦沅钰暂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莫名的笃定苟思特说的他么太对了，简直就是道理本理、智慧本慧！
煨贴在自己后脑勺的那只滚烫的大手，仿佛在释放微弱的电流，韦沅钰一边止不住的身体微颤，一边迷迷瞪瞪的想起似乎有位哲人说过：在五官感觉之中，视觉最肤浅，听觉最傲慢、味觉嗅觉最能诱发快感，而触觉最深刻、最具哲学意味。
韦沅钰整个人恍恍惚惚、麻麻酥酥，她看见有两张契约和一支笔不知什么时候又悬浮在了自己面前，一张是羊皮卷，闪耀着璀璨的光芒；另一张是竹帛纸，薄如蝉翼轻似鸿毛。
苟思特在耳畔低语：“签下左边那张，即便在天之骄子汇聚博弈的高台，你也能C位出道，当仁不让；签下右边那张，就算是身处虎狼环伺的险境，你也有自保的本钱。来，选一个签。”
……
韦沅钰发誓，苟思特这段时间加诸在她身上的种种劣行，她一定会如数奉还，哦不，加倍奉还！
因为同等份量的复仇，根本解不了她的心头之恨！
首先，此人卑鄙阴险，趁她脑子不清醒的时候套路她签订了卖身契。好吧，也许没有这么严重，但那份该死的“混沌契约”比卖身契也好不到哪里去！
利用混沌之力修改别人想法三次，亏他想得出来！
最悲催的是念头被修改的人，根本不会知道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自己被别人篡改了想法。
这简直就是下降头！无耻之尤！无耻之尤！！
夔狌窖藏原浆的副作用一过去，韦沅钰从花痴状态一抽离，便醒过味儿来了。但求一世无拘管、愿作鱼儿游在渊，这是韦沅钰一贯奉行的人生信条，如今却遭了道，沦落成了一头被人牵着鼻子走的蠢妞笨牛。
第二，此人恃强欺弱，侵犯她的隐私，而且还以诈唬恐吓她为消遣，乐此不疲。韦沅钰一想起这茬就心塞。三天前，她向苟思特问出了一个脑海中困扰已久的问题。自己在无极大厦的编号是试炼者80625号，也就是说，在她之前，至少有八万多人进入过无极大厦，获得了试炼与进化的机缘。可为什么在现实世界里，几乎没有这类超能力者的传闻，他们完全有能耐把世界搅得风云涌动、天翻地覆，却集体保持静默，这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苟思特当时的反应是：咦？你的光脑没跟你讲过吗？在无极大厦之外的地方，无论是原生世界还是试炼世界，试炼者之间是可以相互掠夺厮杀的，无极大厦默认并鼓励这样的行为。
打个比方：现实世界，试炼者甲某日发现了试炼者乙的存在，他偷袭得手，试炼者乙丢掉性命，攒下的装备被攫取不说，其进化点的一半也会被无极大厦划拨进试炼者甲的户头。这类收益被无极大厦定义为“血腥之获”。
所以，回到现实世界的试炼者们都会小心谨慎的隐藏自己的异能，在试炼世界中更会相互戒备提防，哪怕身处限定为和平共处模式的试炼世界，也不会轻易泄露自己的真实信息，以免回到现实世界后遭到血光之灾。
韦沅钰恍然大悟，所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无极大厦的这个设定真是太过鸡贼太过残忍！毕竟，人性这东西，不可言、不可研、不可验。
韦沅钰当时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苟思特有没有发过这样的横财。苟思特答：废话，大补之物送到嘴边谁不吃？而后给了她一记意味深长的眼神，似笑非笑道：就算是亲手投喂的小猪崽，养肥了也是要宰的。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