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响起叶芸汐叫唤姐姐的声音，接着又听到叶美良小声劝慰她的声音，她恍若未闻，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对于这个年纪的她来说，考不上市重点无异于晴天霹雳，随之而来的是她对自己的否定，为什么那么努力还是达不到自己想去的顶峰？自己真的很笨吧？别人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情，她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却还是不行，她感到深深的挫败，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她一把扯过被子，放声大哭起来。
“妈妈，姐姐哭了！”叶芸汐看向母亲，有些担忧地说，自从上次楚雁秋为她打抱不平之后，她就从心里真正认可了这位姐姐，虽然她的出现分走了母亲对自己的关心和疼爱，但是有姐姐呵护的感觉真是不赖呢！
“没关系，姐姐心里难过，哭出来就好了。”叶美良摸摸她的头说。
“我想进去陪姐姐。”叶芸汐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说。
叶美良摇摇头，说：“姐姐现在想要一个人待着。”
“可是我难过的时候都希望妈妈陪着，姐姐难过的时候为什么不需要别人陪着呢？”叶芸汐不明白。
“并不是每个人难过的时候都想要人陪着的。”叶美良说。
“那怎么样可以让姐姐不难过呢？”叶芸汐茫然地问，她真的好想做一些事情让姐姐开心起来，可是她不知道怎么办。
“没关系，姐姐明天就不难过了！”叶美良说。
“真的吗？”叶芸汐不确定地问。
“嗯！”叶美良点点头，又道：“汐儿这几天要乖乖的，不要惹姐姐生气知道吗？”
“我知道了！”叶芸汐重重点头，随即想起什么，说：“明天我去给姐姐买冰淇淋吃，甜甜的，姐姐吃了就不会难过了。”
叶美良点点她的鼻子，笑道：“我看是你自己想吃了吧！”
“才不是！”叶芸汐跺跺脚，撅着小嘴说：“是给姐姐吃的。”
第二天，楚雁秋还是没有出房门一步，叶芸汐在她放门口转来转去，想要进去又不敢。
叶美良也请假在家，可是女儿并没有和她倾诉的欲望，不会哭着求安慰，和她说话也没什么反应，所以她只能和叶芸汐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怎么办。
“妈妈，姐姐……”叶芸汐不解地问：“你不是说今天姐姐就不会难过了吗？她怎么还不出来？”
“就像汐儿的布娃娃坏了会很伤心一样，我们允许姐姐多难过一会好不好？”叶美良摸摸她的头说。
“好吧！”叶芸汐歪头看着房门，姐姐的布娃娃坏了，那她把自己最习惯的布娃娃送给
“秋儿，吃饭了。”叶美良敲门说。
“我不想吃。”楚雁秋嘶哑的声音传来。
“好歹吃一点，妈妈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蒜蓉虾仁。”叶美良继续劝说。
“我真的不想吃。”楚雁秋说，心里微微有些失落，小时候在爷爷奶奶家吃不到什么海鲜，母亲第一次带她去饭店的时候为她点了一道蒜蓉虾仁，她觉得美味极了，可是现在长大了，她已经不喜欢吃了，母亲还当她是小时候，她苦笑一声，继续躺在床上。
夏天到了，耳边没有了聒噪的蝉鸣，她却有些不习惯，那个纯朴的乡间，那些粉墙黛瓦的房屋，那些喋喋不休却善良的邻居，突然在她脑海里无比清晰起来，她想回家了。
“秋儿……”叶美良又在门外叫。
楚雁秋红肿着眼睛拉开了房门，直截了当地说：“我想去爷爷奶奶家。”
叶美良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忙道：“好，那你吃点饭，我送你去。”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楚雁秋摇头拒绝。
“要去几天？我给你收拾一下衣服。”叶美良问。
“我想到开学再回来。”楚雁秋低着头说。
叶美良还没有说话，叶芸汐先炸了，上去就抱着她的胳膊道：“姐姐，你不和我一起去外婆家吗？我和你说，外婆家门口有大海，我们可以一起游泳，一起钓鱼，沙滩上还可以捡贝壳，我们一起去外婆家好不好？”
叶美良将她拉到一边：“汐儿，忘记妈妈和你说的了吗？要听话，不可以吵闹！”
“我要和姐姐在一起。”叶芸汐哭着说。
“姐姐只是出门一段时间，很快就回来了。”叶美良说。
叶芸汐想挽留，可是想到母亲的话，又不敢哭闹，泪水涟涟地看着楚雁秋。
楚雁秋有些心软，试探地问：“要不然我带汐儿一起去爷爷奶奶家？”
“不行！”叶美良的声音猛地提高，吓了两人一跳，齐齐地看向她。
叶美良也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激烈了，缓了缓才道：“我已经和外婆说了放假你们俩会去，如果你们俩都不去，外婆一定会很失望的。”
叶芸汐瘪瘪嘴，刚想说什么，就听叶美良道：“你先回房间去，我和姐姐有话要说。”
“我也要听。”叶芸汐撅着嘴，对这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表示不满。
“听话！”叶美良的语气有些严厉。
“哼！”叶芸汐重重地跺跺脚，跑进房间，用力地将门关上，发出一声巨响。
“秋儿……”叶美良拉着她坐到沙发上，说：“我打听过了，市一中有招收择校生，只要缴纳一定的费用，你也可以去一中上学。”
“不用了，德育中学也挺好的，我们班好几个同学都在那里上学。”楚雁秋摇头，不属于自己的就不要强求了，没有意义，而且一中的择校费很昂贵，对于母亲来说也是不小的负担，自己不能这么自私。
“妈妈比较过了，还是市一中好一些，师资力量比较强，升学率也比较高，涉及你的前途，一定要谨慎考虑。”叶美良温柔地劝说道：“其他方面你不用考虑，凡事都有妈妈，再不济，还有你爸爸呢！”
“我不想去。”楚雁秋仍旧坚持自己的决定。
叶美良见她神色坚定，也就闭口不言，虽然楚雁秋和她一起生活没多久，但她了解自己女儿的性格，固执倔强，再浪费口水也是无济于事。
“我想现在就走，学校报名之前我会回来。”楚雁秋转移话题道。
“自己去可以吗？”叶美良问。
“可以！”楚雁秋点头，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在母亲的千叮万嘱和妹妹的恋恋不舍中离开家门，登上前往爷爷奶奶家的列车。
一路摇摇晃晃，夕阳西下之时，楚雁秋终于到了村口，炊烟袅袅，欢声笑语，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加快脚步向家里走去。
“秋儿回来了？”有人看到了她。
“哟，一年多没见，都长成大姑娘，越来越漂亮了呢。”另一个人说到。
“听说你去成里住了？城里是不是比我们这里好？”又有人问道。
楚雁秋简单地回答两句，脚步不停地向前走去。
老屋前，一位老人佝偻着身子张望着，看到她的身影，微微地笑了起来，露出没有牙齿的牙床。
“奶奶！”楚雁秋跑上去抱住她，眼泪差点掉下来。
张桂兰眯着混浊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略有些不满地说：“怎么瘦了这么多，你妈是怎么照顾你的，这脸上一点肉都没有！”
“奶奶，我想吃你做的荔枝肉了。”楚雁秋摇晃着她的手臂，像小时候一样撒娇道。
“好好，奶奶给你做！”张桂兰高兴地说。
“爷爷呢？”楚雁秋张望了一圈，问。
“他在睡觉，等吃饭的时候再叫他。”张桂兰说，让楚雁秋休息一会，自己就进厨房忙碌去了。
楚雁秋回到自己房间，一尘不染，所有东西都和自己离开时一样，她小时候看的小人书整齐地摆放在桌子上，床头倚靠着一只少了一条胳膊的布娃娃，被子上带着阳光温暖的味道，透过窗户看到那棵郁郁葱葱的大榕树，她的心一下子放松下来，好像漂泊的小船终于回到了港湾一样。
吃饭前，楚雁秋见到了爷爷，他更加苍老了，满头白发，瘦骨嶙峋，双眼混浊近乎失明，这两年他的身体越来越差，还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病，也就是俗称的老年痴呆症，他几乎不认得每一个人，前一秒发生的事情后一秒就能忘记。
曾经为自己撑起一片天的爷爷奶奶都老了，甚至有一天会永远地离开自己，楚雁秋有些心酸难过，可生老病死是这个世间无法逆转的事情。
“秋儿……秋儿……”突然老人沙哑的声音响起。
发呆的楚雁秋回过神来，惊喜地转向老人，却发现他并没有看自己，只是低着头不停地叫“秋儿”，她有些疑惑地看向奶奶。
“他就是这样，常常念叨着你的名字。”张桂兰解释。
“爷爷！”楚雁秋叫了一声：“我是秋儿。”
楚建兴并没有反应，只是拉扯着挂在轮椅上的一个袋子，嚷着：“秋儿吃，秋儿吃。”
“这是上次有人来看望他时送的罐头，他一直舍不得吃，说要留给你。”张桂兰说。
楚雁秋的眼眶有些湿润，眼泪不自觉地掉了下来，她蹲在老人面前：“爷爷，我是秋儿，你还认得我吗？”
楚建兴眯着混浊的双眼看看她，摇摇头说：“你不是秋儿，我的秋儿才这么高，这么大！”他用手比划了两下，然后紧紧地抱住袋子里的罐头：“你是不是想要骗走我的罐头？走开，我才不给你，这是留给秋儿的。”
“老头子，她是和你开玩笑的，我们吃饭吧！”张桂兰开口解围，又对着楚雁秋说：“快吃饭吧，尝尝奶奶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圆圆的饭桌上摆了六盘菜，散发着腾腾的热气，楚雁秋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口，差点没忍住吐了出来，这菜里也不知道放了多少盐巴，简直要咸死了，她赶紧喝了口汤，却被浓浓的醋味呛到，大声咳嗽了起来。
“怎么了？”张桂兰问。
楚雁秋忙往嘴里扒拉了一口米饭，掩饰道：“奶奶做得饭菜太好吃了，我吃得太急了。”
“着什么急啊，又没人和你抢，你在这里多住几天，奶奶天天给你做。”张桂兰笑着说。
“嗯嗯！”楚雁秋点头，有些艰难地吃完了这一顿或甜或甜或酸的饭菜，但并没有让奶奶发现异样。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