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文彬这几天也没去公司，寸步不离地守着母女俩身边，学着怎么照顾病人，虽琐碎繁杂，但却不亦乐乎。
初七过后，楚雁秋就开学了，但是放学之后总会到医院来看望妹妹，一家人倒是其乐融融。
“你这几日都没有到公司去，不碍事吧？”叶美良有些关切地问。
“没关系，公司还有其他人呢，真碰到不能决定的事情，他们也会打电话请示我。”楚文彬不以为然地说：“总不会花钱养了一堆不做事的闲人！”
“那……家里……”叶美良迟疑地问。
楚文彬笑笑：“和你说了不要操心其他的事情，你总不听，有时间多关心关心秋儿和汐儿，我能妥善处理。”
“她……她也是太爱你了，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我虽不高兴，但也能体谅！”叶美良将目光移向窗外，说：“你也不要太苛责她了，她虽做错了，但总归事出有因。”
“咸吃萝卜淡操心！”楚文彬瞥了她一眼说：“我自有分寸！”
叶美良见他避而不答，也就不再追问。
无论如何，她终究是一个女人，就算再坚强，独自承受这么久也是真的累了，现在有个人愿意为自己分担，她不由得也松了一口气，但她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对不住那个女人。
在爱情里，女人总是容易被嫉妒与愤怒蒙蔽双眼，失去理智。
爱情是没错的，只是有时候方式太过激烈。
过了两天，楚文彬深思熟虑之后终于抽空回了家。
何海琴大喜过望，殷勤地给他端茶送水，小心翼翼地，不敢多说一个字，卑微到了尘埃里。
“坐吧，我有话和你说！”楚文彬指指面前的凳子，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前的这个人和记忆深处的她完全无法重合，他不明白，是什么改变了她，是时间？亦或者是他？
何海琴却有些不安，转移话题道：“有……有什么话吃过饭再说吧，我去市场买点菜，做几样你喜欢吃的，我们一家人好久没有坐在一起吃饭了，昊然天天念叨着你，说你再不回来，都要忘记你的样子了。”
说起自己的儿子，楚文彬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于是点点头，答应下来。
何海琴欣喜不已，朝房门喊了一声：“儿子，爸爸回来了。”
楚昊然听见声音，“嗖”地一下从房间跑出来，扑到楚文彬的怀里，嘟着嘴说：“爸爸，你好几天都没有回家了，我好想你啊。”
楚文彬摸摸他白嫩的小脸，脑海中不自觉又浮现出叶芸汐苍白瘦弱的脸，神色一下子晦暗下来。
楚昊然不明所以，以为父亲生气了，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怯生生地看着他。
楚文彬重重地叹了口气，耐下心来问：“爸爸不在家的时候，有没有听妈妈的话？”
“我有听话！”楚昊然重重点头，随后想起什么，有些难过地问：“爸爸，你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你妈妈告诉你的？”楚文彬挑挑眉问。
“妈妈昨天晚上抱着我哭了，说有狐狸精把你勾勾走了，说你不要我们了。”楚昊然歪着头问：“爸爸，你真的不要我和妈妈了吗？”
“爸爸不会不要你的。”楚文彬摸摸他的头说。
“那妈妈呢？”楚昊然敏锐地察觉到父亲并没有提及母亲。
“爸爸和妈妈之间……”楚文彬斟酌了一下措辞，尽可能平静地说：“我们发生了一点矛盾，所以我们暂时要分开一段时间。”
“是妈妈做错事了吗？”楚昊然看看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楚文彬摇摇头说：“就是我们对一些事情的看法不一样，为了避免吵架，所以我们才要分开，昊然也不希望爸爸妈妈吵架对不对？”
楚昊然点点头，不安地搅着手指问：“那要分开多久？”
“爸爸现在也不知道，不过爸爸会回来看你的，爸爸也会一如既往地爱你。”楚文彬保证道。
“可不可以不分开？”楚昊然可怜兮兮地问。
楚文彬避而不答，只是说：“爸爸不在的时候，你要听妈妈的话，不可以惹她生气知道吗？”
楚昊然瘪着小嘴点点头，晶莹的泪水盈满眼眶，泫然欲泣。
“昊然是最棒的孩子！”楚文彬刮刮他的鼻子夸赞道。
“那姐姐呢？我是不是以后也看不到姐姐了？”楚昊然犹如一只被抛弃的小狗，委屈巴巴地问。
“昊然若是想姐姐了，就给爸爸打电话好吗？”楚文彬说。
楚昊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撕心裂肺。
楚文彬沉默地坐着，没有安慰他，尽管这并不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要去承担的，但他还是必须要接受。
何海琴回来的时候，楚昊然仍旧抽抽噎噎地在哭，只是声音小了许多，看到她回来，扑到她怀里继续哭。
“怎么了？”何海琴心疼地问。
“爸爸……”楚昊然哽咽着说：“爸爸……不要我们了……”
何海琴手里的袋子掉落下来，西红柿滚落一地，她双腿一软，就跌坐在地上。
“昊然，你先进房间去，我和妈妈有话要说。”楚文彬安抚地摸摸他的头。
楚昊然不安地看了父母几眼，慢吞吞地挪到了房间里。
客厅一阵沉默。
半晌，楚文彬开口：“我们聊聊吧！”
何海琴没有反应，只是低声啜泣，她清楚他要和自己说什么，可是她不愿去面对，等到这一天真的要到来的时候，她才觉得如此难以承受。
“离婚吧！”楚文彬淡漠地说。
“我不！”何海琴歇斯底里地大叫。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楚文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们俩的婚姻，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与其彼此折磨，不如好聚好散！”
何海琴扑上去捶打他：“你说得倒是简单，那这个家呢，昊然呢，你通通都不要了？你让我们娘俩以后怎么办？你这是在要我的命啊！楚文彬，你怎么这么狠心！”
“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珍惜，三番两次跑到医院去闹！”楚文彬任由她打骂，冷冷地说：“你让多少人看了笑话，现在还有人对我指指点点，说我是抛弃家庭的负心汉！”
“你难道不是吗？你现在不就是和她旧情复燃了？我怀疑得有错吗？”何海琴质问道，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眼泪为什么这么咸？心为什么这么痛？现实为什么这么残忍？
“你到现在还这么认为吗？”楚文彬盯着她的眼睛问。
“难道不是吗？”何海琴躲避着他的眼睛，哽咽着说。
“我想我对你已经无话可说。”楚文彬疲惫地揉揉眉心：“既然你觉得我心里有别人，那就是吧，也别勉强彼此了，分开吧！”
“我不同意！”何海琴斩钉截铁地说。
“你有什么条件就说出来！”楚文彬掏出一支香烟点燃，重重吸了一口，说：“能答应的我都会答应，你我毕竟夫妻一场，我不会亏待了你和昊然的。”
“我说我不同意离婚！”何海琴大声尖叫。
“大家好聚好散吧！”楚文彬低低地说：“没必要闹到难堪的地步，如果你不同意，那就只能法庭上见了！”
“你这个负心汉！”何海琴重重地推了他一把：“当初你是怎么信誓旦旦承诺我的？现在就要把我抛弃了是吗？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楚文彬任由她打骂，最后说：“昊然归你吧，孩子这么小，跟着母亲总是好的，你们继续住在这套房子里，明天我会去把户主的名字改成你的，公司百分之三十股份归昊然，另外我每个月会付一万元的赡养费给你。”
“我不同意！”何海琴厉声叫道，双手在他脸上划过几条血丝。
楚文彬摸摸自己的脸，站了起来，冷酷地说：“明天早上十点我在民政局门口等你，记得带上证件，不要迟到。”
何海琴抱住他的脸，哀哀戚戚地说：“文彬，我们夫妻十多年，昊然也八九岁了，你真的要这么狠心对我吗？我会一时糊涂，全是因为我太爱你了啊，若不是爱你，我怎么会在意你身边有其它女人出现，你不能因为这个就判我死刑啊！”
“爱……不是你为所欲为，肆意伤害别人的理由！”楚文彬斥责道：“对着一个孩子口口声声称是野种，对着一个无辜的女人也是极尽难听的谩骂厮打，我不敢再承受你的爱！”
“说爱的是你，不爱的也是你，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何海琴哭到不能自已。
“我一次次给你机会，是你执迷不悟，不知悔改，到了现在，仍旧是别人的错！如果你对我足够信任，我们之间不会走到这个地步！”楚文彬摇摇头：“罢了，如今说再多也没有用了，明天记得不要迟到！”
何海琴看着他决然远去的背影，跌坐在地，默默流泪
“妈妈！”楚昊然哭着从房间跑了出来，扑到她的身上嚎啕大哭。
何海琴就像一个提线木偶，呆呆地哭着，没有一点儿反应。
“妈妈！”楚昊然不安极了，用手去拉扯她。
可何海琴还是呆呆地哭着，仿佛失了魂魄一般，终于，她哭累了，默默地站了起来，旁若无人地走进房间。
门被反锁，任楚昊然怎么哭喊都没有用，声音渐渐变小，他没有力气了，肚子也开始咕咕叫起来，他噔噔噔地跑去厨房，饭桌上空荡荡的，冰箱也没有东西，只有几瓶牛奶和一袋面包，他也顾不得有些冰凉，抓起就往嘴巴里塞。
吃完以后，他又挪到了母亲房门前，侧耳细听，里面没有一点动静，他喊了半天，仍旧没有回应，最后只得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房间，很快就迷迷糊糊睡去，小脸上还挂着泪珠。
何海琴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有那么一刻，她真的想就这么死了算了，可是她舍不得自己的孩子，他已经没有爸爸了，再没有妈妈该怎么办呢！岂不是叫他孤苦伶仃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不，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她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坐起来，就在这时，传来了一阵有些急促的敲门声，还伴随着哭声，她走过去打开门，见楚昊然倒在地上，身体蜷成一团，很是痛苦的模样，她惊慌失措地蹲下身，问：“昊然，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妈妈，肚子疼，好疼！”楚昊然痛苦地叫道。
何海琴忙一把抱起他，却因体力不支，双双摔倒在地。
“昊然，你没事吧？”何海琴着急地问。
楚昊然捂着肚子一个劲地叫疼。
“不怕啊！妈妈带你去看医生！”何海琴喘了口气，将他背到自己背上，摇摇晃晃地走出家门，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医院。
“吃坏肚子了！”医生检查过后说：“我先给他打点滴。”
“谢谢医生！”何海琴感激地说。
楚昊然的痛苦慢慢减轻，不知不觉睡着了。
何海琴也挡不住困意的侵袭，趴在床边睡着了，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他正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自己，忙问：“昊然，你好点了吗？”
楚昊然点点头，用没有打针的那只手抚上她的脸庞，轻声安慰道：“妈妈不哭，昊然永远陪着你。”
何海琴的眼眶一下又湿润起来，握着他的手连连点头：“妈妈不哭，有昊然在，妈妈什么都不怕。”
“妈妈，我们不要爸爸了！”楚昊然将脸埋在母亲的怀里说。
“好！”何海琴点头，笑着说：“以后就我们母子俩一起生活，不要爸爸！”
楚昊然见母亲笑了，心里的不安微微跑散去，握着小拳头说：“回去我要把门锁上，不让爸爸进来，大坏蛋！”
何海琴有些心酸地摸摸他的头，应道：“好，昊然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母子俩抱在一起，汲取对方身上的温暖。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