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鸦雀无声，只听得到纸页翻动的声音以及水笔和纸张摩擦的声音。
楚雁秋转动了几下有些发酸的手腕，正准备继续答题，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阵大的响动，她回头看去，却是安小米倒在了地上，脸色苍白，四肢抽搐。
“啊……”有女生被吓坏了，尖叫起来。
万佳慧从讲台上跑下来，一边让周围的同学散开，一边拨打了急救电话。
安小米抽搐得更加厉害，甚至口吐白沫，看起来颇有些吓人。
万佳慧也有些心慌，看这样子应该是癫痫发作了，她环顾四周，一把扯过旁边不知道谁的校服塞进她的嘴里，生怕她不小心咬到自己的舌头。
救护车很快到来，万佳慧不放心，也跟着前往医院。
教室里顿时像炸了锅一样沸腾起来，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好像是羊癫疯！”上官玉宁小声地说。
“发作起来还挺可怕的。”楚雁秋心有余悸地说。
“对啊！”上官玉宁点点头：“据说还有可能会咬自己的舌头呢！”
“难怪刚才万老师要把衣服塞她嘴里。”楚雁秋恍然道。
“安静！”突然，一个中年男人走进教室，用教鞭拍了一下讲台。
大家抬头看去，确是教导主任，讨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安安静静地在自己位置上坐下。
“自己复习，不要发出声音。”教导主任说完又背着手出去了。
有学生探头出去，见他走远了，又和同学叽叽喳喳地谈论起来，只是声音压低了许多。
其他人见状，也是无心写作业，又七嘴八舌地说起这件事。
“你说她这个病会影响高考吗？”楚雁秋问。
“我也不是很清楚。”上官玉宁回答。
“以前看她都好好的，没想到却有这种病。”楚雁秋说。
“可能是精神压力太大吧！”上官玉宁猜测道。
两人说了几句，觉得也没什么意思，就丢下话题开始看书复习了。
万佳慧是在下午时分回到学校的，神情有些疲惫，嘴唇也有些苍白，一坐下就咕咚咕咚灌下大半杯的水，这才觉得舒服了一点。
“万老师，你们班学生怎么回事啊？”对面的一个老师问。
“精神压力过大，导致癫痫发作。”万佳慧回答。
“也是可怜的，马上就要高考了，压力自然是很大的，就连我这个当老师的，有时候也是愁得睡不着呢！”那个老师又说。
“现在就希望不会影响到她的高考。”万佳慧有些惆怅地说。
“这也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事情了，有时候，很多事情真的是无能为力啊！”那个老师感叹道。
万佳慧匆匆吃了点饼干，又赶去上课了，她要为自己五十多个孩子负责。
过了两天，安小米重新回到了课堂，瞧上去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甚至下意识地离她远一点。
安小米也自然知道什么原因，所以无事的时候都是待在自己的座位上，安安静静地看书，除非迫不得已的原因，才会起身离开位置。
但所有人看她的眼还是带了些恐惧，仿佛她身上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自己只要靠近就会被传染。
在这个年纪的他们看来，癫痫就等同于神经病，是让人谈之色变的一种疾病。
“安小米，你的试卷！”有人叫了一声，不等她上前，就一下将试卷扔了出去，轻盈的纸张飘落在地，如同被丢弃的垃圾。
“你们也太过分了！”楚雁秋忍不住站起来说。
“我……我哪里过分了！”分发试卷的人被她的大嗓门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问。
“你干嘛把别人的试卷扔在地上？”楚雁秋问。
“她……她慢吞吞的，我哪里有那么多时间等她上来，还有这么多试卷没发呢！”那人心虚地说。
“你分明就是故意的！”楚雁说：“就算来不及拿，你也可以先放在旁边，为什么要扔在地上？”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故意的！”那人梗着脖子道：“我不和你啰嗦，我还要发试卷。”
“你道歉！”楚雁秋不依不饶地说。
“我又没做错，为什么要道歉！”那人理直气壮地说，不理会她的要求，继续分发试卷。
“谢谢你！”安小米走到她身边低低地说了句，然后默不作声地捡起自己的试卷回到座位上，孤寂的背影让人忍不住鼻子发酸。
楚雁秋忿忿不平地坐了下来。
安小米低着头，她不是听不见别人嘲讽评论她的话语，她不是真的可以做到无所谓，可是她无能为力，只能忍受着这不公平的对待，她自暴自弃地想，这或许是自己应得的下场吧！突然，有人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她抬头一看，却是楚雁秋，她感激地朝她笑笑，不管怎么说，她为自己打抱不平，自己还是要记在心里的。
“那些人就爱无事生非，你别放在心上。”楚雁秋安慰道。
安小米点点头，没有说话。
楚雁秋又宽慰了她几句。
安小米仍旧点头，一言不发。
楚雁秋也就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前排的一个女生转过身来，瞪大眼睛问：“雁秋，你怎么和那个人靠那么近啊，被传染了怎么办？”
楚雁秋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那个病是不会传染的，你们不要乱讲话！”
女生被她的怒气吓了一跳，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我是好心提醒你，你干嘛这么凶！”
“你们这是在胡说八道，是诽谤，是污蔑！”楚雁秋气恼地说。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女生朝她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转了过去。
楚雁秋却很是气恼，这些人为什么不能换位思考，要这么对待一个柔弱的女孩？她并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只是生病了而已，为什么要受到这种待遇？
“雁秋，你别生气了！”上官玉宁劝道：“他们也是无心的。”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流言可以摧毁一个人，就算是无心之举，也会给别人带来困扰，甚至是一辈子的影响。”楚雁秋怒气冲冲地说。
“可是众口铄金，我们根本也阻止不了。”上官玉宁也有些苦恼。
楚雁秋也是无可奈何，她不可能把他们的嘴巴全部堵上，也不可能大声去告诉别人安小米的病不会传染，这样只会让她更难堪。
安小米依旧安安静静，似乎这些流言对她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但是她的心里难过极了，所有人对她避而远之，她成了别人口中的神经病、疯子，她很想大声去辩解，可是她不敢，骨子里的懦弱无能让她选择了默默承受。她感觉自己被推进了无望深渊，那些人还在不停地往深渊里踢石头，推沙子，想要将她淹没。她能清晰地看到、听到别人在她身后指指点点，不仅仅是自己班上的同学，还有她不认识的人，她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可她只是生病了，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她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对待她？
唯一让她觉得温暖的就是楚雁秋，其实两人以前并没有怎么接触过，只因为是同班同学，所以见了面就打个招呼，再多的交情是没有了，所以她今天为自己说话，还是很让她震惊的。尽管她的挺身而出并不能改变什么，但至少她不畏惧自己的疾病，她敢靠近自己，为自己伸张正义，那一点点友善犹如一束阳光照进她阴暗的内心深处，让她热泪盈眶，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叮铃铃……”放学铃声响起，安小米还趴在桌子上写作业，她打算等晚一会再去食堂吃饭，免得要遭受那么多人异样的目光，这是，一道阴影投了下来，她抬头一看，楚雁秋站在面前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有事吗？”安小米疑惑地问。
“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楚雁秋友善地问。
“不用了！”安小米忙摇头拒绝。
“你不去吃饭吗？”楚雁秋问。
“不是，你……你们先去吧，我……我要等会再去。”安小米结结巴巴地说。
“再晚点食堂的饭菜就没了！”楚雁秋不由分说地拉着她的手往外走：“人多吃饭也热闹一点。”
安小米挣扎了两下，发现她的力气很大，自己根本挣脱不开，有些着急地说：“我……我不想和你们一起吃饭。”
“为什么呢？”楚雁秋停下脚步，直盯着她的眼睛问。
安小米下意识地移开目光，说：“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我习惯一个人了。”
“那你从现在开始习惯我和玉宁就好啦！”楚雁秋不以为意地说，继续拉着她向前走去。
“你们别和我在一起！”安小米用力甩开了她的手。
“可是我想和你当朋友啊！”楚雁秋认真地说。
那真诚的眼睛，让人看了不忍拒绝，安小米差点要应下来，可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她将脸转向一边，冷漠地说：“你别自作多情了，我不需要朋友。”
“你是怕自己会连累我们吗？”楚雁秋问：“你怕我们和你走得太近，别人也会说我们的闲话是不是？”
安小米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紧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不要理会那些人的闲言碎语。”楚雁秋安慰道：“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可是……”安小米有些迟疑，她不想无端把楚雁秋也卷进来，和自己一起承受这些让人厌烦的指指点点，虽然，她真的很希望能和她做朋友，收获一份宝贵的友情，可是自己不能这么自私。
“你的病会传染吗？”楚雁秋问。
若是其他人问，安小米一定不会回答，但是她看着她的眼睛，里面没有一丝嘲笑，摇摇头道：“当然不会！”
“那你会伤害我们吗？”楚雁秋又问。
“我为什么要伤害你们？”安小米反问。
“那不就得了，那我为什么不能和你做朋友？”楚雁秋挑眉问。
“你不怕别人也会说你，甚至孤立你吗？”安小米问。
“我觉得那些都是无稽之谈，所以我不会在意，而且他们爱说就说去，我身上又不会少两块肉。”楚雁秋毫不在意地说。
安小米很是不解，就算是无关紧要的人说她，她也觉得难过极了，为什么楚雁秋还要在这个时候靠近自己呢？而且她真的不会在乎吗？
“如果是真正的朋友，肯定不会因为我和你靠近而疏远我。”楚雁秋指指旁边的上官玉宁说：“就像玉宁一样，她也愿意和你一起做朋友，只要你肯接纳我们！”
安小米将视线移到上官玉宁身上。
“对啊！”上官玉宁点点附和道：“我和雁秋一样，都想和你成为朋友，你难道要为了那些闲言碎语，把我们俩拒之于千里之外吗？”
“我……我只是怕……”安小米有些感动，又有些迟疑。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楚雁秋和上官玉宁对视一眼齐声说道。
安小米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一起吃饭去吧？”楚雁秋问。
“嗯！”安小米重重点头，既然她们不嫌弃自己，自己又何必自暴自弃呢！
三人并肩往食堂走去，楚雁秋和上官玉宁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安小米只是认真地听着，她独来独往惯了，一下子身边多了两个人还有些不适应，不过微扬的嘴角显示了她心情极好。
“小米，尝尝这个！”楚雁秋将一块排骨夹进她的碗里。
安小米觉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把排骨夹起来吃了，第一次发现，原来食堂的饭菜这么美味。
“我可以尝尝你的丸子吗？”楚雁秋又问。
“啊！”安小米有些惊讶。
“不可以吗？”楚雁秋看上去似乎有些失望。
“可以啊，只是……”安小米有些迟疑。
“那我就不客气咯！”楚雁秋说着飞快地从她碗里夹走一个丸子塞进嘴里。
安小米明白她的举动，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三人在这一刻，结下了深厚的友情。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