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辉盯着显像井，小心翼翼地控制探测器向着飞船下面的云海前进。这个大型探测器内部集成了弗勒西斯星目前能够找到的最先进的光谱分析设备和扫描隧道显微镜，除了是只能使用一次的消耗品之外，没有丝毫缺陷——他们已经深入朱庇特星的重力井，单凭探测器的推进功率，它是无论如何都回不来的，最后只能在气体云戴森球下面的火海中坠毁。
欧乐阳飘到赵建辉旁边，轻轻扶住他的肩膀，以免他手抖误触什么要命的按钮。探测器需要下降到戴森球表面稍微靠下一点的位置，由于气体云没有可供自动驾驶系统测量高度的基础面，下降阶段必须由人工控制完成。
船舱内雅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显像井中，乳白色的云海渐渐升高，吞没了星际间永恒的夜幕，而朱庇特星在云海下所发散出的光芒如同心脏般起伏跃动。
“启动轨道维持引擎，坠毁倒计时30分钟。现在切换为自动驾驶模式，开始第一次接触。”赵建辉嘟哝道。
所有人不禁松了一口气，又开始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等待探测器传回分析数据。赵建辉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心里的汗水，轻点脚尖，从控制面板旁离开。这是他第一次搭乘没有人工重力发生装置的飞船，结果没控制好力度，迎头撞上欧乐阳的鼻子。
欧乐阳尖叫了一声，立即捂着脸推开赵建辉，一串圆滚滚的血珠从她指缝间喷出来。
“抱歉，抱歉！”赵建辉一边慌张地说着，一边试图扶住不受控制地飘向船舱顶壁的欧乐阳。
“愚蠢！别让血滴碰到控制面板！”苏瓦里安人瓦尔森·哈维肯兹中校愤怒地咆哮，他一手抓着扶杆固定住自己，另外三只手在空中疯狂舞动，试图把欧乐阳的血滴捞起来。
“操！真他妈会添乱！”
坐在控制面板附近的两个军情局战略分析员嘴上骂骂咧咧地嘟囔，手上也立即行动起来，解开固定锁，跳舞般挥动手脚去接那些随着空气波动四处漂浮的血滴。
“等等，是不是有人碰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不知是谁惊慌地叫了一声，所有人顿时又安静下来，十几双眼睛再次望向显像井。
朱庇特星朦朦胧胧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很快就只剩下一片铅灰色。云海的密度正在急剧增加，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赵建辉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面前的景象，就像是生物体对侵入物产生了免疫反应。
“它是活的……”赵建辉自言自语般地喃喃道。
“别在那自己吓自己！”一个男人嚷道，“谁快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探测器的轨道降低了吗？”
赵建辉瞥了对方一眼。他只记得这个人是搞材料科学的，但是没想起来对方叫什么名字。
迪文少将飘过来，把挡在眼前的战略分析员推开，仔细检查控制面板，“没有，轨道没有异常变化，推进器状态正常。”
这次轮到所有人都开始害怕了。
“那个，赵建辉，你不是说，这团气体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有明显变化吗？这是什么情况？”欧乐阳捂着鼻子，惊慌地叫道。
“我，我不知道！从一开始我就说了，那只是预测！”赵建辉急忙凑到显像井旁边，恨不得把脸探进去，“这团气体是具备一定智能的，或许这是它对探测器做出的免疫反应……”
云海的密度仍然在继续上升，茫然的铅灰色迅速被浓重的黑影取代，如同乌云聚拢，风暴欲来。而空旷的深空中，只有这一艘相比之下蝼蚁般渺小的“珍珠鸟”号独自面对戴森球的暴怒。
一道电闪在无声中撕裂了漆黑凝重的深渊，接着又是一道，滚滚雷霆在赵建辉的脑海中炸响。
在众人的不知所措中，探测器掉线了。舷窗外，一个小小的火花在浊浪翻滚的云海中一闪而逝。
“我们，是不是该……撤了？”
一个战略分析员小声嘀咕着。迪文少将朝苏瓦里安人扫了一眼，而后者没做任何回应。
“撤！”少将当机立断，命令驾驶员立即回航。
“你们快看！战、战、战舰！”之前那个搞材料科学的家伙扒在舷窗上，颤抖着惊叫。
所有人立刻动起来，跟在他后面趴到舷窗上。赵建辉慢了一步，费力地把欧乐阳的脑袋推开一点，自己凑上去。
地狱般的雷暴闪光中，这片云海正在凝聚，勾勒出一艘艘战舰模糊的轮廓。
“快，”迪文少将启动飞船通讯终端，语无伦次地喊道，“第二波袭击！来了！”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