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招其实挺蠢的，只对在乎自己的人有用。一代帝王，哪有什么心慈手软。
说她病急乱投医也好，说她有一点点侥幸心理也好，总之，她已经想好了，不见到顾晚风，她就不离开。
她心里明白，不熬一夜，看不出诚意。估摸着顾晚风也不可能见她。谁知不到半个时辰，福公公就出来把她扶进去了。
顾晚风正坐在案前看书，蛮猫窝在他腿上。当时之所以选了蛮猫，一路长途跋涉抱回来，就是最初见到顾晚风时，发觉这个男人爱撸猫。许是顾着身份，倒是不见他对猫上心。
何九歌特意选来送给他，明面上说是乔丰年送的。有了这层冠冕堂皇的关系，顾晚风偶尔抱着，倒也不算太违和。
“朕听说，你最近没闲着，日日清晨满城跑。”顾晚风抬头看她。
何九歌老实回答：“身体是做所有事的本钱，若是体弱，空有一腔热血。”
顾晚风若有所思的点头，这也是晟国、大凉国和延国都尚武的原因。
见他似乎没有怪罪她的意思，何九歌连忙恳求他：“求陛下不要流放何不归。”
“为何？”
何九歌：“流放之地偏远苦寒，住的不好吃的不好，光是死在路上的人就有好多。何不归他为延国抛头颅洒热血，若是因为一点事儿就流放，这不是凉了其他忠义之士的心吗？”
顾晚风脸色不变，看不出喜怒。
“他自愿流放。”
“求陛下开恩！——什么？”何九歌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话说一半才意识到，半信半疑地问，“他为何要去？”
顾晚风眼里含笑：“兴许，他觉得自己罪有应得。”
这个“罪”字好像咬得极重。
“就算朕重下旨意，何宁依然会去流放。这是他该吃的苦。”
何九歌彻底懵了：“为什么啊……”
顾晚风：“那你应该去问他。”
何九歌忽然觉得好委屈，她不动何不归的想法，更不懂为何就算没有圣旨，他还是会去。难道……
她福至心灵，急促地问：“难道有任务？为了掩人耳目？”
顾晚风讶然，仔仔细细地打量她，好像才认识她一样。他说：“听闻越城你吟诗逾百首，还做了不少脍炙人口的歌谣。据说，宿羌城中顾遥身陷凶杀案，何不归亦被陷害，是你查明真相。起初，朕还不敢相信，如今看来，当是真的。”
何九歌知道自己猜对了，追问：“什么任务我就不问了，问了您也不会告诉我。我就想知道，危险吗？”
顾晚风：“暮都，可听说过？”
暮都？何九歌努力回忆，倒是想起一些片段。
暮都的位置很特别，地处三国交界，正经的三不管地带。聚集在那里的都是大奸大恶之徒，普通的小贼小偷根本不敢去。据说，恶人太多，导致那里的天空常年都是昏暗的。
江南的微风，北漠的春风，任何温暖和光明都可以避开了那里。
但是朗清曾经去过那里，为了寻个什么。到底寻的是人还是其他什么东西，书中没写，也就不得而知了。只是说，离开暮都后，朗清整整病了一年。幸好乔玉寸步不离地照顾，两人才冰释前嫌。
何不归竟是要去那样的地方吗？
连朗清都病了那么久，若是何不归去，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吧。
“危险的确是有的，但在延国除了他，我还不知道谁有可能全身而退。”顾晚风说。
说实话，何九歌仍然不希望何不归去，但眼下这个情况，估计也是临危受命不得推拒。暮都，她倒是稍微知道一点，也许能帮得上何不归吧。
“陛下，我猜必是有一样东西或人在那里，既然咱们前往，难保晟国和大凉国不知此事。若他们也前往又该如何？何不归一人，双拳难敌四手，岂不是眼睁睁看着被别人抢去？”
顾晚风：“你想如何？”
“臣女请命，愿随哥哥前往暮都。”
顾晚风微眯着眼：“九死一生！”
“绝不后悔！”
他怔愣片刻，忽地哈哈大笑起来，连喊三声好。何九歌不明白，他为何这么激动，气氛烘到这儿，自然不好多问。
一顶小轿送何九歌到何府门口。消息竟然比她先到家，一踏出轿子，只见何昶焦急地等在门口。
“大哥？怎么了？”
何昶十分着急，竟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就拉着她往里走：“父亲要见你。你啊，太任性了！”
何九歌大概猜到了，何枭找她八成是和何不归流放的事儿。
果然，何昶停在书房门口，嘱咐：“父亲很生气，你自己小心些。”说着，看着她重重叹口气，才离开。
何九歌推门进去，刚把门关好，就听何枭十分严厉：“跪下！”
跪吧。何九歌慢吞吞地跪好，心道，这两天她是犯了“跪”太岁吗？
“你可真行！流放，那可是流放！你知道流放要走多远的路？你知道流放时要死多少人？十不存五！”
何九歌倒是第一次见何枭发脾气。原身死得早，其他的儿女都争气，没什么需要何枭发火的事儿。唯一一次就是朗清来屠城，何枭站在城门上，文绉绉地大骂他无耻遭天谴之类。
但挨骂，何九歌不生气不害怕，反而心里暖暖的。
撇撇嘴，险些哭出来：“阿爹……”
何枭气势去了几分，仍骂：“哭，现在才知道哭！别怕，明日我便去找陛下，让他免了你的流放。”
“我不！我要去！”
何枭怒火中烧，猛地把茶盏摔碎在她面前，茶水和碎瓷片有一些溅到她的衣服上。
“阿爹，娘亲早逝，只剩下我和哥哥。我不想失去哥哥，我要陪着哥哥……娘亲，娘亲肯定希望我们两个能手牵着手不分离，阿爹为何要拆散我们……”
何九歌化身嘤嘤怪，哭哭啼啼，一直喊娘亲。她知道琳娘是何枭的死穴。果然，哭了没一会儿，何枭重重地叹了口气。
无力地挥挥手，示意她出去。
出了门，何九歌暗暗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一回到院子里，就觉得不对劲，往常霜降肯定点着灯等她，今日怎么回事？刚要喊，就被人从身后捂住嘴巴，紧接着被狠狠掼到墙上，后背硌得生疼。
脸上的泪痕未干，眼角已再次渗出泪花来。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