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公安简单地勘察后，得出一致结论，那就是从崖上跳下来或失足摔下来的，一切还得解剖尸体后才能得知。
没有人想到他是被黄金眼镜蛇咬过，而失足摔下的悬崖；更没有人想到身患绝症的老货郎为什么爬上这老鹰嘴，那上面又有啥？看风景还是想去采药？
不再流连和纠结了，赶紧的，王珂和覃虎随着李处长和李大年，告别了派出所的同志，立刻折头向南、向西，最后又爬上东侧的无名高地，去熟悉地形了。
等回到南大地时，已经是晚上天黑了。
今天的熟悉地形超累，不是因为天气冷，而是雪后初晴山地湿滑湿滑。另外只要钻进山林，想再走出来可不容易，上面会灌一颈子的雪，现面再灌一脚窠的雪，挡都挡不住。
回到南大地，李处长和李大队去制定训练计划了。王珂和覃虎回到中队，连脸都不顾上洗，先吃饭再烤大头鞋。里外全湿了。今天全中队都在休息，只有他俩去执行任务。
连续三天，没有吃好也没有休息好，但是这丝毫没影响覃虎的兴奋。吃完饭覃虎就拉着王珂，讨论这山地如何按方位角行进，如何透过油松毛林抵近侦察？还有那片毒湖的奥秘等等，早就把早晨那具尸体忘到脑后去了。
王珂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现在静下来了，一团团迷雾萦绕在心头，一簇簇的沉重吊在王珂的胸口。
老货郎难道真的以身犯险，上了老鹰嘴去掏了蛇窝吗？明知那些身外之物，自己又命不久矣，不好好治病，却偷偷跑到这里，为何如此执着呢？
虽然和他非亲非故，但一条生命在眼前消失了，心里还是很难过。
老货郎的音容笑貌，不由得一幕幕浮现在眼前，记忆如同冬日里落下的树叶，从雪里扒出来，除了被雪洇湿的枯黄，还有上面沾的那些泥土。
人心真的难以琢磨，就如同让你吃鸡蛋，而你偏偏要去问这是哪只老母鸡生的？唉，就算你找到那只老母鸡，还有意思吗？
百思不得其解，那就不解了。反正人死了，这些迷团就更无解了。
“王珂，你说，那老鹰嘴是不是一个很好的攀登训练基地？”一边烤鞋，覃虎一边在与王珂聊天，话语中那股探险者才有的自豪，很快吸引了全班的注意。
“王珂，听到我在说话吗？”
一看人家王珂根本没搭理，灶膛里的火，一闪一闪，映红了王珂的脸庞。
“王珂想啥呢？问你话呢！”覃虎趿着鞋走上前，重重地拍了王珂一下。
猛然惊醒，王珂终于从沉思中回过味来。“你说啥？”
“我说那老鹰嘴是不是一个很好的攀登训练基地？就是摔死人的那个老鹰嘴。”
“嗯，应该是。啊，不不不，坚决不行！”那脸色，变得有些快，全班一起看向王珂。
我靠！老鹰嘴是能随便上的吗？不要说那上面有个眼镜蛇窝，放眼整个干训大队，还有那些女兵，就把全体男兵都算上，又有几人敢在刀峰上走一走？老排长胡志军胆够大吧，不也是照样恐高吗？
“为什么不行？你不是上去过吗？”覃虎不依不饶，满脸的不服气。州官可以放火，百姓不可以点灯吗？
“我是上去过，但那顶上无法固定攀登绳，而且上面都是雪。”
“少来，王珂，我想如果训练攀登，老鹰嘴是不二选择，一会我找李处长去。”
“嘶！”一股冷气嗤的牙花子疼，这才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绝不能让覃虎有这个念头，这可不是开玩笑，万一要是惊动了冬眠的黄金眼镜蛇，或者有人在上面发现了蛇窝又怎么办？现在上面到底有啥，谁也没上去看过。
反正，一定要阻挠把攀登的训练地点设在老鹰嘴上，哪怕向东移一点在刀峰上，或者干脆转移到大象腿去也行。
“老虎，一会我俩出去，讨论一下？”
王珂示好，覃虎撂倒。
王珂才不理会覃虎呢，熄灯号一响，立刻想钻被窝，结果还是被覃虎薅出去了。
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这鬼天气又阴沉沉了，而且还有“飕飕”的西北风。难道说雪没下透，后面还要下？
真是计划不如变化快，变化不如电话快。
早饭过后，十三中队接到通知，原定今天的穿插训练计划有变，改为以中队为单位的室内图板作业。
南大地可没有干训大队的条件，想把四十来号人集中到一个地方，没有那么大的房子。而外面戴着棉手套还行，但是摘掉手套，别说拿图板了，可能十分钟就把手冻得生疼。
找来找去，王珂他们找到了原先生产队的一个仓库。黑是黑了点，好在里面有灯。
既然搞图上作业，教员都是现成的。王珂和覃虎都可以。
于是，覃虎先上，王珂却坐在下面，苦苦思索如何让覃虎改变主意的招。昨晚两人真的出去讨论了一下整个冬训的地方，其它的都没有问题，唯独攀登训练的老鹰嘴，说不动覃虎。
雪又淅淅沥沥地下起来了，那种很碎的雪粒，这往往是大雪的前兆。
王珂一看，挺好。再下大点，至少大雪天攀登训练不适合，能拖一天算一天吧。
一上午，转眼即逝，各班带回，准备吃饭。
在回老乡家的时候，中队通信员深一脚浅一脚跑来了。一头一脸的碎雪，老远冲着王珂就喊：“三排长，队长让你去一下大队部。”
“好。”王珂立刻把手中的笔记本和马扎交给身后的高乃才，转身跟着通讯员就要走。
“通讯员，没有喊我吧？”覃虎不甘心的追了一句。
“没。”通讯员说完，立刻喜气洋洋地对着王珂说：“你有客人来了。”
“客人？”王珂一头懵，根本就没有人知道我们昨天到了老鹰嘴，再说这大雪天，谁又会跑到南大地来找我？
“对，一男一女。”
靠，还一男一女，王珂更懵逼了。
女的不会是王连长吧？她离我这里最近，难道范晓昭告诉她了？
真的有可能，范晓昭来自军区大院通信总站，哪里的军线她都能搞掂，而且她们可是亲的表姐妹。
王连长来找我干啥呢，不会是……
一想到王连长那眼神，后脖颈一抽抽。眼下，吴湘豫在此，范晓昭在此，再来一位王连长，每人都抱着一个醋坛子。雪地也会摔碎的。不好玩，不好玩啦。
说着，王珂就随通信员到了位于南大地正东头的大队部，除了李大队几位大队首长，老覃和李处也住在这个院子里。
远远望去，几行深深的车轱辘印，一直延伸到院子里。
还真的有客自远方来，但这却让王珂不敢乐乎。
进门一看，果然两辆自行车支在那里，后面各有两个大篓筐，上面还有血呢。
骑车来的，还真可能是王连长，她会不会把连队炊事班买菜的车都骑来了？
“报告！”王珂走到门前，大喊一声。
门帘一挑，里面探出一人头来。
“快进来，快进来，王珂。”是李大队。
王珂探身从门帘下进了屋，一进门他乐了。
满满的一屋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和老覃坐在一起的干爹董偏方，而站在他旁边的正是翠兰姐。
立刻双腿一磕，胸脯一挺，抬手就敬礼。
“首长好，干爹好，翠兰姐好！”这一圈，一口气喊下来，众人全笑了。
干爹董偏方一下站了起来，走过来摸摸王珂的头，像是好多年都未见过似的，其实两人也就刚刚分别三天。
“干爹你们咋来了？”虽说有点纳闷，但想起门外的筐，王珂还是心头一紧。
“杀了头驴，给你们送来咧。”干爹董偏方一脸的笑意。
啊！一头驴就算去掉皮、去掉上下水，也有300多斤，这大雪天，就算骑大路，至少也有五六十公里，而且还是湿滑湿滑的路！
原来，干训大队一出发，老覃安排的柴油、药品和皮大衣就送去了，感动的让董偏方不知道说啥好。不错，自己是帮助抢救了几十位食物中毒的学员，可那是应该的呀。无功不受禄，想了半宿无以回报，还是杀头驴给部队送去吧。
另外，昨天翠兰收拾房子的时候，意外发现了一个包袱，里面有几样东西和一封信，也让干爹董偏方无论如何要来一趟，一定要见见干儿子王珂。
“翠兰，把那个小包袱给取过来咧。”董偏方侧身伸出一只手，接过翠兰递过来的小包袱。
这个包袱不大，比一个足球还小。众人都知道王珂与董偏方一家的关系，满以为是他老伴带的吃的，包括王珂在内都没有深想。接过来用手一捏，软软的，里面不太像是吃的东西。
“你拿回去再看咧，冷不冷？你们队上的都好了吧？”
“干爹，不冷，都好利索了。”
“唔，还有一件事，我也顺便给你说一下咧，我给小豫闺女和那天一起来的那个闺女，带了点东西，你交给她们咧。”
啊，还有吴湘豫和范晓昭的事？“是，干爹。”
说着，翠兰又递上一个小包裹。
“那首长，该办的事都办咧，我们爷俩就回咧。”说着，董偏方招呼上翠兰就要走。
“慢着，老董，不能走，中午吃过饭再走。”老覃“忽”一下就站了起来，横跨一步伸手拦住去路。
“不咧，首长，我们带着干粮咧，现在走，天黑都怕到不了家咧。”
董偏方坚持要走，他这一说，众人皆是愣住了，要是平时摸黑骑车还行，现在又下雪了，确实留不下了。
“那等一下，小李子，让通讯员看看伙房有啥可以路上吃的东西，弄点过来。另外，你们把驴钱给老董。”
“啥？驴钱，你们要给我驴钱那就骂人咧，说啥也不会收。”
“不是，老董，我们部队有纪律，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这头驴怎么滴也有大几百元吧？”
老覃和老董撕扯起来，一个要给一个拒收。
而边上，翠兰把另一个小包袱递给了王珂，这是捎给吴湘豫和范晓昭的。
“咚咚咚”，不一会，大队通讯员跑来了。双手抱着五六听军用午餐肉罐头，还有刚刚出笼的、用报纸包着的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
”行咧，这忒好，我们走咧。“干爹董偏方终于解了困，翠兰抱起这些东西，一起出了门。
匆匆一见，立刻回转。众人一直把董偏方送到村口，看着爷俩骑上了车，消失在小碎雪中，这才回转。
“王珂。”
“到！”
老覃一边走一边从人群里把王珂拎了出来。“你把给俩丫头的东西给覃虎，让他送去，你和我回大队部，我有事问你。”
嗯？王珂愣住了，敢情覃老头还是有私心啊，摆明了要把覃虎向范晓昭身边推啊。哈哈，胳膊肘向里拐，首长也过不了这一关啊。可是一愣神的霎那间，王珂不由得又高兴起来，这可不怪我了，范大鼻子，流水无情，落花有意。
王珂最近忽然想给范晓昭起个外号，这女孩太美了。几乎找不到任何缺点，可是范部长就不同了，鼻子特别大。干脆，把她爹的缺点移到她身上，这样再看她，就想她爹的大鼻子来。
“还愣着干什么？通信员，去把东西接过来送给覃虎。”老覃站住，回头喝道。
“是！”不等通信员应声，王珂抢先一步，立刻把左手里的那个包裹递给了跑上来的大队部通信员。右手拎着干爹董偏方递给自己的那个更小的包袱，走到老覃身边。
“王珂你干爹对你真的很好哟。”老覃看到王珂手里抱着的另一个包袱，满眼都是慈爱与羡慕。
“是的，一号。”
“是吃的？”
“不像，我干爹一般不会给我带零食的，我也不喜欢吃。”王珂立正站好，说着就要云解小包袱。
“别别别，先随我去大队部，谈正事要紧。”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