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依稀可见的血水不多，但也能看到。
在小亭旁轻声细语在附近响起，在雨帘后面是春风亭一家当铺，但也早已经关闭不知多久，而当铺石阶上坐着两个人。一人是位眉眼清秀的红衣女子，身旁墙上上安静搁着把长剑，一身白色长衫的人坐在哪里，手上摆弄青色手帕，低着头看不到容颜。
叶红鱼微微蹙眉看着眼前如丝如缕的雨帘，轻声说道：“昊天怎么办？”
昊天怎么办？在这个昊天被奉为正道的世界，问道这句话时，就可能被信奉昊天的人给围了上来，不留余地，立刻处决！
但偏偏这里是唐国，白发老人还没有点头，那个南海之上独钓的老人，万千世界的佛经首座，大和某地的老婆子，还是那满是桃花的不可知都不敢出言不逊，一丝不满也不行。
叶红鱼问她这句话时，顾言低着头没有说话，她听着屋檐下的雨珠落地的声音，又盯着石阶下的一块洼地，心头已经扰的惊动不安，渐渐觉得自己的气海竟也变得有些不安，于是头更低，手指更加缓慢而坚定地拔弄着手帕。
压住心里的那股冲劲后，顾言缓缓抬头就自己想过，昊天和她有关系吗？
没有！
不管是心魔，还是脑海中那个时常出现的说自己就是昊天的那位，都没有和她任何关系。
大仇得报，看似已经安静起来，可似乎一切都是开始。
顾言坐在最初石阶上，看着最初他们去往春风亭的小路上，又看着天上，如果现在不是乌云密布，那肯定是满头繁星，明月肯定照古人。
顾言抬头，叶红鱼也抬头，轻微的风声和淅沥的雨声在亭子下间轻响，两个人又彼此看着彼此，顾言轻轻一笑说道：“昊天就让他一切都去吧！”
叶红鱼平淡的脸上，在沾着雨水的秀发上，突然她露出狡黠笑容，似乎也知道顾言会知道说，像是老猫抓到雏鼠般，骄傲且抬头的说道：“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被我抓到了，你应该知道的。”
“明明是你钓鱼执法！”顾言点了点头，故作愤怒道：“要把我交给裁决司吗？”
叶红鱼平淡的看着她，身体微微前倾，示意正有此意。
顾言唇角微微翘起，一个侧身，坐到她的旁边，紧靠在旁边，若有若无吐着热气，轻轻说道：“那你今天会完。”
雨一直在下，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顺着瓦片屋檐流淌而下，变成水帘，雨哗哗落下，击打在坚硬的青石板上发出的声响，成功地将顾言细微的声音掩盖。
叶红鱼还在看着前面的方向，在听到旁边只是靠在自己的肩膀，便不动了的她，叶红鱼眉头皱了起来，低头看着已经不动的顾言，一把握住还在颤抖的手。
“你的手这么凉！”
顾言手上的冰凉让叶红鱼感觉肩头有些沉重。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左手搭着她的肩微微一紧，把她抱入怀里，右手握紧靠在后面的剑，一阵拨乱后，只是握住了剑柄，叶红鱼看着远方，缓慢拔出那把雪亮无痕的剑。
一个似乎是碰巧路过的修行者，面色骤然一紧，双目圆瞪，双手在胸前间快速变幻着手印，一股念力充斥着天地迎敌，身上的衣衫也随之飞起，绕着他的身体高速旋转。
叶红鱼闷哼一声，清秀绝俗，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的面容有着一丝杀气，嘴唇念叨着，念力透过气海雪山进入长剑天地之息里，控制那柄碧光长剑闪电般飞起，目标的尽头，就是那一个似乎是路过但又不知是不是探子的人。
那个人眼瞳猛地紧缩，看见了剑影在雨帘后飞掷而出，一道极微弱的剑影并没有悄无声息地绕过他，暗自偷袭，也没有避开他的感知，而是直到啸鸣飞抵他的胸前，快准狠到连那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甚至都无法抵挡，便穿身而过。
那个人瞪着眼睛，看着亭子之下还在抱着人的那个红衣，捂着喷血的胸口重重向后仰去，直到死的这刻，他才最终确认，他不相信从镇北军而来，连一个长安真正的修行者都没有见到，或者说连那位皇子还没有见到，就莫名其妙的死在了这里。
叶红鱼静静看着外面，右手双指没有任何动作，但那亭子外的长剑片就像她双指，不时点弄弹拔着杀人的弦律。
看着外面已无声息的人，慢慢的拿起剑鞘将剑收回，低头看着顾言脸比先前白了一分，叶红鱼眉头微微一挑，叶红鱼略带着些许温暖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发现顾言身上的冰冷超出了自己的预计，叶红鱼没有犹豫，只见潇洒一起身，把顾言安稳的抱在怀里，同时那一把剑也被背在身后，叶红鱼走出亭之外，看着依旧在下的雨，不由的烦心，随手一挥，雨水便在她身上附近禁止，无法沾湿她的衣裳。
叶红鱼向着那死去的人走去，也或许有可能杀错了人，叶红鱼抱着她又用脚掀他身上的青衫前襟，竟是浑然不顾身周大雨，就在这般在磅礴大雨间愣了下来。
看着那一块平平无奇的令牌上，有着专属于西陵裁决司应有的凸槽后，叶红鱼眼看四方，面无表情的将那一块平行无奇的令牌，用脚碾碎，随后又停了片刻，便向医馆走去。
……
……
晚上的长安或许很热闹，但这里的春风亭以及这条铺子依旧很安静，但天仁医馆的大门被人推开，然后又迅速关闭，里面还在熟睡的唤小青突然被叫醒，庭院内的雨丝莫名多了份焦灼，里边的烛火犹如太阳，所有的水珠靠近这个房间都开始高速变成白雾。
叶红鱼盘坐在房间里，穿着单衣，依稀可见的身材，清丽秀雅的脸上闪过一丝绝然之色，手印再次变幻，一直守护在她身躯四周的念力停止了变化，骤然一停缓缓起身，叶红鱼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只可惜如此高热的环境，而床上那个裹着大衣被，丝毫不见汗珠的她，依旧喊着冷。
宁缺在天仁医馆庭院外的走廊上不停移动，灵动且显得格外沉重，每一次靴底踏下便又着一声桑桑的问候。
朝小树沉默看着这里，看着不停走动的宁缺，还有桑桑的问候，还有那一个非常矮小的小女孩坐在那里翻着医书，又不时从药箱里拿着药浅尝但更多是着急的她，朝小树露在袖外的右手从窗户旁划过，将原本带着风的窗户给关上。
雨珠落在青石板上，发出啪啪的轻响，天仁医馆阁楼上也发出了啪啪的轻响，楼下的他们四个人也在发出啪啪的轻响。
宁缺和朝小树在那里逛完，说了一些话，他们两个人便前脚跟后脚跟的走了过来，宁缺和朝小树正在那里默默吃面的时候，但看到远处那一袭红衣抱着一个白衫女子缓缓走了过来，红衣女子只是冷冷的看了自己一眼，就往天仁医馆抱，也不说缘由。
宁缺在楼下着急的走动，唤小青再把脉搏过后，便匆匆忙忙的走了出来，也不说话就只顾得翻医书，和在小盘上称重的药材。
“桑桑身上的寒症，可以通过身上的运动和喝酒来缓解，但顾言姐姐身上就不好说了。”
“如果说桑桑的寒症，是天生而得，会出现这种状况，也不是很奇怪，但顾言姐姐不是，她的病更像是后天而得，与其说是天天的犯寒症，倒不如说是突然间的猛烈，就像是突然冲撞了谁，特别的奇怪。”
唤小青在一旁说完，朝小树的眉头缓缓挑起。
宁缺也是眉头紧紧的挑起，听着她话的意思，顾言这是没救了吗？呸呸呸，什么没救了。
“需要什么东西吗？还是什么药材，我去找，我去买？”朝小树看着还在有些愣的宁缺，缓缓挺起了腰往前走了几步，突然说道。
朝小树说完，所有人的眼光都望向了那个正在翻找着医书的唤小青。
唤小青看着医书，听着附近已经沉默到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后，微微抬起了头，看着桑桑站在身前，寻常问了句：“面煮好了，你要吃吗？”
唤小青摇了摇头，又看着其他的两个人，缓声的说道：“顾言姐姐身上的病，药石不治，非外物可逆，如果能撑过今晚，那么一切就没事了，如果撑不过去，那就真希望昊天，保佑吧！”
这一句话说完，似乎把生命真正的托付了给天。
……
……
房间内，叶红鱼穿着单薄的衣裳，一张圆圆的鹅蛋脸，眼珠子黑漆漆的，两颊晕红，慢慢蹲了下来，又用着那微烫的下巴，抵在床头的顾言额头之上，在感觉还是冰凉之后，手慢慢挽住她的手，就这么静静地靠在她身上，也不知道在想一些什么事情。
在一个独栋的别墅中，顾言在远处张望，这房子简洁而不失优雅，推门而入，只见佳木茏葱，奇花熌灼，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
走进那阁楼，环往四周，那用上好檀木所雕成的桌椅上细致的刻着不同的花纹，处处流转着所属于文人墨客的儒雅的感觉。
走进屋子，环往四周，明媚的阳光从竹窗洒下来，那的桌子上也洒满了阳光。桌上摆着一张微黄的字画，旁边放着一枚端砚，笔筒里插着几支毛笔。
靠近竹窗边，那花梨木的桌子上摆放着几张宣纸，砚台上搁着几只毛笔，宣纸上是几株含苞待放的菊花，细腻的笔法，更显主人的优雅。
边上的香炉，不时飘来一阵紫檀香，幽静美好。
榻边便是窗，精致的雕工，稀有的木质。
窗外一片旖旎之景，假山，小池，碧色荷藕，粉色水莲。不时有小婢穿过，脚步声却极轻，谈话声也极轻。
房间收拾得十分整洁，墙角边放一张简单的床铺，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人躺在床上，看着那投影。
投影之上是一个老者，似乎在感慨说道：“身在黑暗，脚踩光明，原来如此。”
顾言没有打扰，那个躺在床上的人也没有动，又过了一会儿，老者坐在牛车里对着一男一女说道，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话，直到最后，那个老者轻轻抖了抖脚，一座大山便轰然消失，紧接着就是把鞋底的泥土岩屑抖掉。
“想回去？你回不去了。”
那个看着有些脸熟的脸上本来没有任何情绪，此时却忽然流露出极大恐惧。
光明散落人间，在此散开，像是迎着自家的主人，光明大作，等待着自己的主人回家。
但下一刻，昊天神国的大门，也就此崩塌。
天穹开始震动，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极细的裂痕。
天空里极细的裂痕，对人间来说其实已经无比开阔。
一个异于原本世界的另一个世界出现，场景转瞬而逝，床上的那个人抬头望向夜空，仿佛看到一轮明月出现在那里，竟然也微笑说道：“万古长夜生明月，那画面想来一定很美。”
“舍了这身躯壳，不往三界外跳，直向人间去，把自已与人间融为一体，要杀他，便要把这个世界毁灭，自己创造的这个世界给毁灭，那我自己也不复存在了……他还真是伟大！”
“只可惜这些事情，我全都了然了，蝗虫，就等着受死吧！”
听着外面下雨的声音的声音，看到不曾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月亮，她沉默了很长时间，想到荒原大战时，昊天邀夫子上天一战，夫子将自己的本体化为人间之力，来逃避昊天的追寻，又想着那些，两个人各自算计事情来算计他们两个人，直到最后，一个显圣化为了月亮，一个昊天神国永远接受不了它。
顾言低头沉默，如果自己本身就是昊天的话，以后宁缺岂不是要，顾言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要去想这些东西，然后他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她平静问道：“然后呢？”
那个人靠在软椅上，把毯子拉了拉，侧头吸了口快乐肥宅水，觉得这样的生活真是幸福到了极点，如果能够一直在这样的脑海中，那该多好，那个人沉默片刻，说道：“然后他会死的，一切都会结束，永夜正式到来！”
“绝对的光明就是绝对的黑暗……”
“你身上的寒症，就是如此，不敬昊天，这就是惩罚！”
顾言皱眉思考，并没有着急去回答她，看着一旁还在瑟瑟发抖的心魔站在那里，就知道那个心魔，这些日子不好过，顾言皱眉又看着远处似乎是叶红鱼睡在旁边，顾言一愣，随后轻轻一笑道：“昊天就没有将这世间，当做他自己来看，只是把他们当做牛羊，只要等多了，只要等满了，只要将这庄稼等熟了，便会一茬接一茬的割，万物有灵，你本身就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机器人！”
那个端坐在床上的人看着顾言，用着刚才学来地微笑，说道：“但你不是昊天世界的人，至少你的灵魂，你的思想不是这个世界的原生物，如果一个人生而知之，我肯定会好奇这个世界上的神奇，但你却是生来就走，或者说是，你突然出现在这里，就如那个蝗虫所说，如果这个世界是一个生死光明循环的死局，那么你一定是一个破局的人，还有外面那个不会修行的小蚂蚁，我出去就会让他死，死无葬身之地！”
“可惜你控制不了我。”
顾言说完这一句话，就有一些后悔，她感觉到真正的压力，下意识里向远处发呆，但所过之处都是另一个自己，直到四处望去，才看着远处那片湛蓝的青天，此刻眼里唯一的净土，但顾言看着又忽然觉得整片天空变成了无比沉重的某种事物，压的自已的意识和心脏都快要破碎开来。
双手双脚不能动，似乎真的有人在监管着自己的意识和躯壳。
她抬起头来，静静看着顾言，沉默了很长时间，说道：“我说过绝对的光明就是绝对的黑暗，寒症结束过后，你将会渐渐的脱离这个躯壳，你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你脑海中所有的记忆，包括叶红鱼还有你的老师，司徒依兰，老将军，都会消失不见。”
任何事情都应该有原因，生命总要有目的，到现在为止，这么一些小事就实在沉重到她难以负担，更何况，能不能拯救他们。
顾言紧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她，慢掐着自己的脖子，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生命气息渐渐的流失后，问道：“如果我死了，如果我没了这个意识，那么这个躯壳也无意义了，那么一切也都没了，还有觉得会怎么样。”
“你也会死的……但我不怕！”
顾言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这个意识在自己的脑海里，知道了很多的事情，也学会了很多的表情，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又继续补充的那一句话，就知道她已经有一丝丝的害怕，还没有完全掌控自己的身体，自己便是一个没有意识的躯壳，那么她也并不会存在，如果自己都不存在了，那么她也就没了意义，昊天回归天国时，她也不会出现。
顾言的目光透过柳枝落在湛湛青天间，赞道：“大道至简，这一句话不错。”
“活在这个世界上，目看自己的亲朋好友，一个接一个的离去，自己老师也会化作为你的粮食，那真的会很痛苦，我有些朋友，早就不联系，并不是因为钱，是因为他们都早死了，死了也没什么思念了，思念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事情从你的眼里一遍遍的经过，从来不曾消失！”
顾言慢慢说着，越说场景越沉默越安静，直到最后，已经四周空白的地方响起两声咳嗽声，那个心魔见始终无人理睬，便彻底的隐去了身形，顾言和她互相看着，彼此望着彼此，谁都没有动，看着顾言自己视若无睹，她还是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你赢了！”
“但我请你记住，这仅仅是一个开始，顾言，你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但我们都同属昊天，昊天的这一粒尘埃，落在你身上，你可以调动昊天神辉，可以调用真正的光明，但也可以引昊天占据你的本身！”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