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烤全羊！
“……你们？”她看了看这些娃，又看了看手里的肉。“……吃吗？”
若是对潇潇狰狞嘲笑的她定是千百倍的还回去，偏偏是一伙可怜兮兮的孩子……虽然有的比她小不了几岁吧，但是毕竟……同是天涯沦落人！！
她这话音未落，几个孩子便将她手里的羊肉夺去狼吞虎咽的啃了起来。
这天寒地冻的，穿这么薄还在外头晃悠，别被冻死了都不知道吧……
等一只羊分的一干二净了，一伙孩子才边舔着脏兮兮的手指边对潇潇致谢。
一声软糯的小声音在潇潇前方响起，“谢谢姐姐……”
她这么一抬头就瞧见了一双赤诚溜黑的眸子直直的看着她。那眸子竟然不像别的孩子那般污浊等死，是一眼望去可见底的碧潭。
“不用谢……这羊也不是我买的……”潇潇随口回了一句，抱起金虎就要离开。
那一双双黑溜溜的眼珠就也没多看她，透过眼睛就能看清心里想着这顿饭吃完了下顿饭不知道有没有着落……
于是鬼使神差的，潇潇问了一句。“你们家人呢？”
“……死，死了。”
“怎么死的？”
“不知道……就这么一下……就死了，尸体都找不到了。”
“什么就这么一下？”潇潇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几乎是吸了口凉气怀着忐忑的心带着几分恐惧的语气问道。“什么时候死的？”
“一年前……”
潇潇指尖颤抖了，她转过头怀着几分侥幸心理问了另外一个孩子。
“那你的家人呢，也是……一年前吗？”
“我们都是一年前没了家的……”
“轰！”一声，仿若平地惊雷在潇潇脑中炸裂开来。
她表情揣着惊悚。
都是一年前？
都是一年前！！
她不知道！不知道！！
怎么会是一年前！怎么又是都是她做的！……是她让这么多孩子没了父母的庇护流落街头……
她到底是做了什么……为了一己私欲，让这么多孩子都没了家！
潇潇几乎是崩溃的跌倒在地畏惧的不敢看这几十个孩子。是了，她的罪孽根本不是她个人几句话几番念想就能摆平的！
她杀过的人虽然已经埋入土里不知道变成什么样都灰了，但是这么一群活生生的孩子就这么哀怜的看着她，围着她，用他们这种无辜纯粹的眼神向她为他们的家人们索命！
一年多了，潇潇第一次又感觉到了这种从脚底升上来的恐惧，这是一种无论用各种方法都抑制不住的恐怖。
她后背瞬间就起了一层冷汗。
她对着一群无家可归的孩子们能做什么？难不成把他们全杀了吗？让他们彻彻底底的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吗？
……不可能的。她不可能再这样做了。
她合上眼睛，那满地的血液残尸就出现在她的脑子里。她几乎有些失控的想逃，想躲，想剜了这份该死的记忆！可是不可能的，记忆不可能放过她，天也不会放过她。
潇潇不知道她是怎么离开那处都，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那一夜的。总之当太阳升起照射到了她的身上感受到了温暖，她才狠狠打了个哆嗦拢了拢怀里热乎的金虎。
“我好害怕……”她下巴抵着金虎的脑袋，“我这是在做梦吧……我昨晚上没有见到那些孩子，我都是在做梦……”她喃喃自语，欺骗自己。甚至还用了幻术让自己看见一片温暖如春孩童洋溢笑脸其乐融融的模样。
但是她知道，是假的……
就算幻境再真，也都是假的！
“我应该做点什么……做点什么弥补我的过错……”她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然而在雪地跪了一夜的膝盖早已经麻木，第一下她竟然没站起来又跌了回去。
“我该做些别的事……我需要钱……有钱才能让那些孩子有饭吃……”她跌跌撞撞的向前跑着，她知道有什么地方来钱快适合这样的她。
神秘组织！
她这么想着也就去了，反正她这条命已经这样了。就算某次任务失败了死了她也不会害怕，反而如果让她现在一死能谢这么多份罪的话，她也确实是愿意的。
蛇山
这座暗色的铁塔冷得很，上次来时被冻的打颤，这次却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她直挺挺的上了楼，被带着推开了被数人看守保护的那扇门。
屏风后那个刻意隐藏的声音慢悠悠道，“我记得你，于潇潇。”
“我需要钱。”潇潇开门见山，“有什么钱多的？我接。”
“你的那把剑呢？”他打了个岔，“怎么没带着了？”
“埋了。”
“……”那边似乎沉默了一会，又冷笑道，“杀人的钱多，你做吗？”
“……”她犹豫了。这极很可能……不对，是一定就会是一个恶性循环！她杀了人留下了可怜的孩子，为了钱她来这里，但是为了去赎罪又要再去杀人拿钱？这么一来这很有可能让她手上的血腥越沾越多，失去家庭的孩子越来越多，她的罪愈增愈多，或许这辈子都赎不请了。
“怎么，不愿意？”屏风后面那人道，“也有别的活，押镖怎么样？”
“压什么镖？”
“那自然是不好的喽，什么火药囚犯猛兽之类的，危险也不小呢。做不做？”
“做。”
对于潇潇这种实力来说这些事压根不算什么，你爱贩什么就贩什么，反正伤不到我就成。这样只需要多做几趟速度快一些，应该也有不少报酬的。
潇潇也不多言，开始接起了这个押镖的活，做起了所谓的镖师。
她几乎是日夜不休，毕竟体质强健非常人所及，不吃饭不睡觉也能坚持很长时间。
她还接了一次押到尊心武馆的镖。还没到门口时她就隐隐约约瞧见了一个一闪而过极快的身影，以为是贼又有些熟悉。她也没来得及和那人有一番眼神对视或者撞个正面，总是就是惊鸿一闪罢了。
虽然她感觉就是这么一瞬间依稀可辨是个熟悉的人，不过毕竟许多日子了，也许也是太疲惫了看花了眼也不一定。
这么一趟趟下来，她是靠着非人道体魄和强悍的意志拿到钱了，也确实帮助到了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默痕母亲和几个东山的热心人们也会帮个忙煮个粥布个棚，毕竟潇潇要做事在东山的时间其实并不多，只能拜托了他们了。
那一声声“谢谢姐姐……”“你真是个大善人……”“菩萨下凡……”之类的话她听的越来越多，但是心中反而愈发不安。
她是个罪人，杀了他们的家人害的他们流离失所，还凭什么接受一句句谢谢？
她不配。
那位言烟雨小姐和那两个跟班看见了，也从最开始的嗤之以鼻说着坚持不了几天而变成了打心里的佩服。小羽姑娘拖不走言烟雨只能和她继续呆在这个贫穷的东山，高澈自然也不能任由这两个姑娘在外头闯祸，三人每日均是同时出行，有时候正好遇见了潇潇一身疲惫的回来送钱也会惊讶不已。好端端的，怎么就成这样了？
毕竟潇潇再强也还是个人身，不眠不休的即便精神撑得住身子也还是会累。黑眼圈厚的厉害人也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已经是很久没有休息了。
很快东山内流浪儿竟是越来越多，许多人知道东山有这么个人行善布粥纷纷前往。潇潇没法拒绝，她自然也没资格拒绝，她可以不吃饭不睡觉去接那一趟趟任务，但是她不可能让那些孩子再用那种无辜望天等死的眼神再看着她了。
但是她依旧很害怕，像是胸口堵了一个什么东西塞住了她，但那个塞子似乎又拔不得。
于是不用多久，果然比多人起锅吃饭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瘟疫。
如潇潇进山前所言，东山上方盘旋的那一层层毒雾终于染指了第一个可怜人。
而那第一个可怜人竟然是默痕！！
是了，他这种体弱的人自然是挨不住这该死的毒气。如潇潇所料他果然是撑不住的，但是她一开始来到东山还是揣怀了侥幸心理，只当是时间一久还是会慢慢散失的。如此一看，真是太大意。
“你感觉怎么样？”潇潇捏着他瘦红的手臂，那半条手臂上已经密密麻麻的出现了赤色的星星点点，扩散的速度也是肉眼可见。这东西潇潇见了说不清的头皮发麻，蛇毒。刘婆死在蛇毒上，墨枫也死在了蛇毒……她只感觉牙根都在发颤，胃里却在泛着恶心。
默痕在默伯母怀里皱着眉头淌下虚汗，“很痒很痛，像火烧的一样。”
默伯母搂的默痕像是快要失去儿子了，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儿啊……”
“默哥哥……”言烟雨更是娇滴滴的红着眼眶擦泪珠，梨花带雨的模样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潇潇看着这围着众人的街道，果断道，“先进一下屋子。”
没人愿意给他们施舍房屋，这中发病的速度，若是传染的话……
谁都不想冒这个风险！
她也明白这个道理，没人愿意用命开玩笑，每当生死临近谁又会主动冒死施以援手呢？天上的菩萨吗？
她也只能随意的在粥摊后头找了个干净的地方放下了席子教默痕先躺下来，潇潇看着言烟雨小羽和高澈道，“三位，劳烦转身。”
“你，你有办法救默哥哥吗……？”言烟雨小心翼翼的瞧着她，眸内水光漾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落下泪来。
潇潇最看不得这种大小姐做作的模样，冷声道。“你们转过去。”
他们还是转过去了，潇潇看着迷迷糊糊半开半阖眼眸的默痕，又看了看一脸焦急的默伯母。“您别怕，没事的。”
她掏出折扇又拿出了一个小碗放在地上，潇潇撸起衣袖，那细白的手臂上面还满是伤疤。正是之前杨泽为了续命解蛇毒留下的。在默伯母的还在惊悚的看着她满臂伤疤时她已经动了手。折扇露出锋芒将伤疤再次划开，一声刺破血肉的呲响。鲜血一滴滴的流入碗内。
此时此刻血剑却猛烈的振动起来，她听见声音瞪了一眼血剑，又加重了语气道，“别转过来！！”
不顾默伯母恐惧慌乱的眼神，她扣开了默痕的嘴唇，将碗内的血液灌入了他的口中，又将流血的手臂同他那扩散的星星点点相重合。这是最快的祛毒法子。
眼见这斑点已然散去，她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您别害怕，我的血可以解蛇毒。”
默伯母都快要跪下给她磕头了，泪眼婆娑的含糊谢道。“多谢姑娘。”
潇潇不答，默默的放下衣袖，“好了，转过来吧。”
言烟雨第一时间跪在地上看着默痕，瞧着他竟然真的没事了。“姑娘您是神仙下凡……”
“是吗？”她笑得讽刺，“你们还是赶紧离开吧，这说不定真的会传……”这边话还没说完一个乞丐便抱着一个不过四五岁的小女孩跪在了潇潇面前，“姑娘，姑娘你快看她吧！”
乞丐看着地上的默痕红斑消去了更是眼前一亮直接给潇潇磕头，“求求你了姑娘，救救她……救救我妹子！”
小羽和言烟雨也在潇潇身旁道救命。唯有高澈看着那个放置一旁还带着血迹的空碗眼间不明。
潇潇看着那个女孩，依稀可辨就是那天夜里揪着她的衣袖双眸淳澈的小姑娘……她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喂了那孩子血。一言不发的闷头救了那个小女孩，直到那血痕散去，潇潇才说了让他们离开东山，这里有毒，恐怕有再有人被染指。
她还没将粥棚撤走，越来越多的人们竟然都齐刷刷的跪在了她脚下伸出了手臂或者小腿。
潇潇这才僵住了。
这东西，会传染！！
一声声的救命磕头声就在她眼前，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都下跪磕头。这种感觉一点都不好，这会要了她的命！
她手上的瓷碗随着一声声呼救，“啪”一声掉落在地摔个粉碎。
她崩溃的后退数步，最后后背撞在了一个冷硬的墙壁上。
默伯母等人是亲眼看着默痕和那丫头是怎样被解毒的，她没法劝她去给旁人解毒，更没法将这么多的可怜人撵走。她儿子的命是命，他们的命也是命……谁又能有个贵贱之分？她也只能抱着他儿子昏睡过去的身子，挣扎着抬眸看着手指蜷缩颤抖的潇潇无力的想要瑟缩后退。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