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研究院大厅的余策，终于见到了他颇为眼熟的于小元，以及负责押送后者的三名特战科队员。
三人之中，有一人正是姜娴。
余策走上前打了个招呼，稍稍解释两句，就跟着四人一同来到大楼第五层的十三号实验室。
十三号实验室的警卫和研究员都已经接到了通知。，几人刚走出电梯，两名研究员和四名警卫就恰好迎面走了过来。
两名研究员面色严肃地与几人打个了招呼，十分客气地寒暄了一番。
不过，当他们看到去而复返的余策时，还是露出了几分惊喜和诧异之色。
随后，两人便任由四名警卫在前面领路，自己则绕到后方询问起了余策。
研究员醉心于科研工作，在人情世故方面稍有不足倒也在情理之中；再加上特战科的三个人，也不是太过拘泥小节的人，基本不会在意一些形式上的东西。
这就使得，即便作为迎接人员的两名研究员跑到了队伍最后面，也没有人表现出什么不快。
在众人眼里，研究员本就是一群偏执而又纯粹的人。
面对热情的研究员，余策只是笑着解释道：“这个感染者跟我有点关系，所以就想跟过来一起审问。”
两名研究员闻言稍显失落，却依旧热情地与他交流着，言语间总是时不时地提起研究心理疾病的问题，无时不刻都在表现自己的好奇心。
余策保持着耐心与两人平和交流，毫不吝啬地将自己的心理学知识传授给对方。
大约三分钟后。
众人走到了位于走廊尽头的一间实验室前。
四名警卫率先开门进入，三名特战科队员和于小元随后跟进，余策和两名研究员则走在了最后。
当余策看到这间实验室的内部装饰时，差点就以为是警卫带错了房间。
眼下的这间屋子，与其说这是间实验室，倒不如说是大型的储物间。
此时的房间内部，至少有半数以上的空间都被堆积的杂物所占据，仅有从门口到中央的一片区域是空着的。
在房间的中央位置，正放着一张审讯椅，冷色的灯光直射而下，刚好照在这张椅子周遭的一米范围内。
见余策面露不解，旁边的一名研究员主动解释道：“这本来就是我们实验室的杂物间，是前两年才改造成半个审讯室的……这主要还是因为你们通常要隔上几个月时间，才会把人带过来审讯，这期间我们不可能一直都让这个房间闲置着，所以就没有把杂物清理掉，而是继续当着半个杂物间在用。”
“哦，是这样。”余策点点头，表示了解。
两名警卫将于小元拷在椅子上，转身跟众人打了个招呼，便连同其余二人一起离开了房间；
姜娴的两名队友跟姜娴低声交流了几句，也跟着匆匆离去。。
至此，现场就只剩了下了余策、姜娴、于小元，以及两名研究员。
“具体要怎么操作。”余策看了看姜娴，又转头看了看两名研究员，虚心请教道。
“这个就得问你的同事了……以前我们会留在这里，通常是为了防止感染者出现意外，基本不会参与审讯的过程……既然今天你在这里，我们留下来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其中一名研究员说着，就招呼了一声，“这里就交给你了，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忙。”
说罢，他就拉上另一名研究员快步离开房间，最后还好心地关上了房门。
最终，屋内就只剩下了三个人。
余策和姜娴对视一眼，都下意识松了口气。
面对自己人时，终究是可以放下一些顾忌的。
余策笑了笑：“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
姜娴抬手指了指于小元：“按照陈言琳的说法，这个人是在打听你的踪迹，应该是想对你不利。”
余策转头看着一直保持着怪异微笑的于小元，疑惑问道：“我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仇怨吧？”
于小元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几分疯狂：“杀你还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吗？”
“需要吗？”
余策沉默片刻，又回头看着姜娴问道：“你们当时在东郊抓捕这群人的时候，应该没有透露我也参与了行动的信息吧？”
姜娴摇摇头：“我们怎么可能跟他们透露这些东西。”
“嗯……”余策沉吟一秒，低声喃喃道，“这样的话，你见到我的时间，就只有你隐藏在暗处跟在张辛成身边的那段时间……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你会找上陈言琳……
他眯起眼睛紧盯着于小元，“但是我跟张辛成见面的时候，根本就没起过冲突，跟你更是连面都没见过……你对我的这股怨气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于小元冷笑一声：“你可以猜猜看啊！”
‘这家伙，性格跟那些银白色异虫一样恶劣……’
余策想了想，干脆从旁边拉了张椅子坐下，对姜娴说道，“你开始吧。”
姜娴闻言犹豫片刻，却是低下头望着他：“要不还是你来吧？”
“怎么了？”余策看出了她表情中所蕴含的复杂情绪。
这些情绪，似乎远非抗拒审讯那么简单。
“我以前都是看别人审讯，自己从来都没有上手过，可能会做不好。”姜娴解释道。
她说谎了……
余策第一时间就看了出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对方说谎的样子。
关键是，这件事似乎并没有什么说谎的必要。
亲自审讯过别人又怎么样……就算是手段残忍一点，那也是相对而言的。
尽管他不怎么赞同暴力审讯，但也不会去谴责这种行为。
尤其是两人此时面对的，还是一名行事手段极其恶劣的犯案主谋。
余策虽然心中疑惑，却也没有多问，只是点点头道：“那我试试吧。”
说着，他就将目光转回到于小元身上，平静问道：“你怎么看待你自己做的这些事？”
“怎么看待？”于小元假装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一副夸张的怪异笑容，“那当然是很爽了！”
余策面色不变：“你为什么会觉得很爽，嗯……是觉得设计陷阱杀害无辜这种事，很有趣吗？”
“有趣，当然有趣。”于小元笑着说道，“还有……你凭什么觉得我设计杀死的那些人，都是些无辜的人？”他扬起下巴，一脸悠然，“万一他们都是该死的人呢？”
他忽然压低了声音，似是喃喃低语一般念道，“万一他们都是隐藏着的恶魔呢？”
余策皱了皱眉，转而问道：“参与这次行动的灰质感染者，是不是还有很多人都没有撤离……知道他们的具体位置在哪里吗？”
“我当然知道，而且我也可以马上告诉你，不过前提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于小元笑着说道。
余策仔细观察着他说话时的表情和动作，并没有发现任何说谎的痕迹。
不过他也没有立即相信对方，而是打了个响指，进入精神具象化状态，侵入对方的精神光团。
于小元的精神光团颜色颇为怪异。
它所呈现的，并非是一种单一颜色的状态，而是一种蓝绿混合的条纹色排布状态，看上去有点像两桶混合在一起未经搅拌的油漆。
‘看他的表现，应该是有点反社会人格障碍在里面……不过除了这个障碍之外，好像还有另一种障碍正在影响着他的心理……’
‘这种障碍，大概率也是和反社会相似的其他人格障碍……’
‘边缘型……明显不对；偏执型……也不对；分裂样和分裂型……不好判断；表演型……’
想到这里，余策忽然心中一动。
他瞬间记起了于小元那些莫名其妙的夸张行为，以及其浮夸的外型打扮。
‘很像是表演型人格障碍的一些特征……’
念及于此，他即刻退出精神具象化状态，再度面对于小元询问了一些问题。
对话进行了大约五分钟之后。
余策靠在椅背上沉默了下来。
昏暗的房间陷入了一片寂静当中，只剩下三人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一种名为压抑的气氛，在三人之间慢慢酝酿而成，将三人都紧紧地包裹住。
某一刻，余策忽然坐直了身子，转头问道：“你们想审问什么？其他灰质感染者的藏匿地点，还有他们这次行动的最终目的？”
姜娴点点头：“主要就是这两个问题，不过局里知道不太可能问出答案，所以也就没报多大希望，现在只是走个流程而已。”
“不报希望吗……难怪你的两名队友走得这么快，连一点想参与审讯的表现都没有……”
余策低声念叨一句，随即便收敛思绪，集中起自己的注意力。
“啪——”
他打了一个响指，重新构建与于小元之间的精神连接，随即毫不犹豫地探出自己的精神触手，直接插入对方的精神光团。
仅仅不到半分钟，于小元的精神光团就变回了纯净的浅蓝色。
‘果然是表演型人格障碍加反社会人格障碍……’
这样的话，这家伙会莫名其妙地对我产生恨意，想尽办法都杀死我，也不是一件不可理喻的事了……
‘可惜，你得了小丑的病，却没有小丑的脑子……’
见净化工作顺利完成，余策便安然退出精神具象化状态，一脸平静地看着于小元。
他不觉得自己治好了对方的人格障碍，对方就会老实交代一切。
有些思维，有些习惯，一旦根植于内心，就很难再将其拔除。
就算对方此时变回了正常人，也没法确定对方一定会是个好人。
根据资料显示，对方已经做过了太多的坏事，可以说是恶贯满盈。
他不觉得这种恶人心态能瞬间扭转过来。
余策将身体前倾，表情冷漠地凑到于小元眼前，沉声问道：“现在还想拿你同伴的位置跟我做交易吗？”
于小元咧嘴一笑：“对不起，我改主意了，现在我什么都不想说。”
他隐隐发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出现了什么变化，但他暂时还不清楚这种变化具体指向什么。
只不过，他感觉自己的内心似乎正在慢慢升起一种……以前不曾有过的恐惧感。
这种恐惧感让他非常的不安，让他想尽快逃离眼下的场景。
“很好……”
余策的表情依旧阴沉。
眼下的场景，又是一个实践应用微表情识别的最佳场景之一。
他取出手机，打开电子地图，记住了地图上的一些地点，继而抬头盯着于小元的脸，出声问道：“现在异局差得那么紧，你的那些同伴应该不会继续待在市区对吧？”
于小元僵着脸，没有回话。
“啧，不在市区的话，那就只能是东郊或者西郊……”
“哦，不对，还有个不算郊区的南郊……比起其他两个地方，这里的可能性反而要更大一些，不是吗？”
“它们会躲在哪里呢，应该是跟你们一样，躲在某个村民的家里吧？”
“也不对，这样好像还是很容易被发现……难道是某座山里，哦，是山里吧？”
……
五分钟后，余策在姜娴一脸莫名的表情中，轻舒一口气，靠坐了下来。
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一份非常详细的答案。
另一边的于小元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着，止不住的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的肩部和背部，面色苍白如纸，神情恍惚到好似失了魂魄。
鬼知道他刚刚都经历了些什么。
对面的余策……简直是个恶魔！
对方居然在他一个字都没有回答的情况下，一步一步地逼近正确答案，最后将他那些同伴的藏匿地点全都猜了出来！
他不知道对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他只知道自己策划的这次行动已经彻底失败。
他已经失去了可用的价值。
就在这时，原本坐在椅子上的余策，突然猛地站起身靠近到他的眼前，低沉着嗓音问道：
“你们的这次行动，是不是也跟怪物有关？”
于小元面色一僵，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变回了一个正常人。
他快被吓尿了……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