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的人们不知道这座孤坟是谁的，貌似是一年前突然出现在咸阳城附近，没有墓碑，只有每年清明时，莫名其妙多了一堆焚烧过的纸钱。
反正这个世道死的人多了去了，也许是哪家活不下去，命丧于此，没有钱财打造墓碑吧，反正荒山野岭大了去了，不差这一块地，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一座乱坟。
刘协可知道这是谁的坟地，这是他妻子和刚出生未满一周岁的儿子的墓地，每年清明过来烧纸的也是他。
不过他不敢常来，生怕见到母子俩，让自己坚强的意志崩溃，他永远忘不了那天，被张康满门抄斩的那天。
其实当时刘协没有跑，他要跑出东海郡时，又返回去了，谁知，他回去的时候看到的是自己全家老小被人斩杀，张康的脚底还沾着血迹，等人走光了他才敢进府。
他进府里就后悔了，满地的尸首无人收拾，遍地的血迹告诉他这里曾经发生的惨案，刘协当时就想哭，甚至想当场去找张康报仇。
可他看到妻子死寂的眼睛，这个七尺男儿再也绷不住了，两行血泪从眼角流下来，他跪在地上跪了三天，三天一动不动，要不是乌鸦飞到尸首让想要啄食，兴许他就永远也站不起来了。
刘协赶走了贪婪的乌鸦，一个人在刘府挖了个深不见底的坑，一点一点将尸体扔进坑里，三天不吃不喝的刘协十分虚弱，可他依旧是挺着头昏脑涨，闻着腥臭的尸臭味，一点一点将坟坑掩埋。
他只留下了自己妻子和儿子的尸体，他将母子俩烧成骨灰，携带在身上，等他再次去找张康时候，发现张康消失了，仿佛他从来没有在世界上存在过。
不过天公不负有心人，他还是找到了张康，虽然不知道告诉他张康消息的好心人是谁，可一切不重要，大不了他给人家卖命好了，反正刘协只剩下贱命一条。
刘协一直拎着一个破麻袋，破麻袋滴答滴答渗透出血迹，低落在他的鞋上，看到妻子的坟，刘协跪了下来，一点一点将麻袋打开。
张康面无血色的头颅被他小心拿出来，放在坟头上，从怀里掏出一卷纸钱，用火折子点燃，轻轻一挥，纸钱像张开翅膀的蝴蝶，轻轻飞上天空。
刘协心痛流下泪水，嘴角却坚强向上扬，宁可心里难受也要做出一副笑容，泪水低落在土地上，很快就被干燥的大地吸收。
阴沉的天空知趣下起朦胧细雨，已经十月的天气，刺骨的寒冷深入骨髓，刘协不知道是因为天冷被冻的，还是情绪不好，浑身一直在颤抖。
“夫人，我已经将张康恶徒的头给你带过来了，别怕，我给你们报仇了。
你们在等一等，等我给恩人报完恩，就下去找你们，我们来世还做夫妻……”
也许是刘协不知道说什么，突然狠狠咬下嘴唇，嘴唇立马被咬出个口子，鲜红的血染红了他的嘴唇，格外妖娆。
刘协抽出腰间短刀，在手心狠狠割一刀，炙热的血像漏水的碗，滴答滴答将张康的头发染红，刘协就用这把短刀挖坑，他要把张康的头埋在自己妻子的面前，他要让张康的头永生永世给妻子守灵。
刘协做完这一切后，随手一扯，撕拉一声一块布被扯扯下来，随随便便就把手包扎下，三步一回头，留恋不舍离开孤坟。
因为细雨变得冷清的咸阳城格外安静，仿佛整座城都在祭奠他的妻子，突然间刘协对这一切特别眷恋，不知为什么，他很喜欢这种天气。
原本十分钟就能走到的路程，他一点一点往前走，路过的行人像看一疯子一样看着他，遮着头匆忙离去，雨水滴答滴答落在肩膀上，像舞会的奏乐，为他祈祷。
可惜路终究是有尽头，无论他走的在慢，还是会走到终点，刘协轻轻推开李府的大门，管家在匆忙收拾衣物。
李斯站在房檐下，看着门前掉落叶子的老树，手中的书才翻了一半，似乎因为下雨，让他停下读书的冲动。
李斯看到刘协回来了，轻轻一笑，像看到家里人从外面回来，没有一丝波动，嘴唇微微浮动“回来了。”
刘协点点头，走到李斯身旁，跟李斯站在一起，一同看这颗没有几片叶子的老树“回来了。”
“人已经被你杀了，妻子儿子的仇你也报了，祭奠也祭奠完了，放下了吗？”
刘协痛苦摇摇头“没有，不知道为什么，一片杀人一直就是快意恩仇，我杀张康时候，反而心里很难受，像有块石头压在胸口，压的我喘不过气。”
李斯默哀道“哎，看来你深仇大恨未报，心里的苦还没有吐干净，罢了，老树没什么看的，回去换身干净衣服，别着凉。”
痛苦的刘协求追不舍，拉着李斯的袖口，湿滴滴的手在李斯的衣服上留下很大的水印“你是不是知道谁命令张康灭我全家的，是不是赵高，是不是赵高！”
“是我又如何？不是我又如何？莫非刘协将军要我的项上人头来祭奠你全家亡灵？”李府的大门被粗鲁推开，赵高在一东宫宦官的照顾下走进李府。
只见赵高身后密密麻麻的大秦士兵，让刘协脸色大变，他刚要发话，就看到李斯挡在他的面前“今日赵高兄来我府上有何吩咐？若是来访友，我李斯定双手奉上上等好茶，若是寻仇，抱歉，今日李府不见客。”
赵高接过宦官手上的油纸伞，撑在头上，仿佛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自在，看着仅存几片叶子的老树说道“李斯大人好有雅兴，家中这颗老树真像李斯大人一样……命在旦夕。”
话音刚落，只见赵高手下立马抽出长剑，一剑将老树劈成两半，李斯见状脸色青一块紫一块，阴沉着脸质问赵高“赵高大人这是何意？这里是我的府邸，赵高大人恐怕没有权利擅自进入，我劝赵高大人赶紧离去，不然我告你个私闯民宅！”
赵高嘿嘿一笑，像乌鸦一样难听“想不到堂堂瘟神李斯大人也有害怕的一天，我就勉为其难告诉你，今天我来这里是逮捕国贼！”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