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炸开，脑海一道电光火石，随即复归黑暗沉寂。骇人的安静。夏小谷眼中没有光，没有焦距，恍恍的，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以为是梦中。赵强在她耳边喋喋不休的笑语陡然失去声音。
繁华绮丽，不过是荒烟蔓草，败瓦颓墙。红尘烟火，在灼烧她的心。
“Valley，Valley。”
赵强看见夏小谷突然向被抽了魂般站立不动，面色苍白，额头冒虚汗，不禁惊讶地叫了她几声。
一直在和另一个朋友说笑的Lily扭头看着助理。
“Valley，你怎么啦？”
Lily的大声一叫让夏小谷的瞳孔慢慢有了四周景物的影子。
她仓皇抬起头，对他们勉强一笑，一时出不了声。
“太吵了，不习惯，要不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跨年吧。”Lily提议。
“你今天不要陪你那个神秘男友跨年吗？为何有空约我们几个单身狗？”一个做古董收藏叫做唐朝阳的男子笑道。
“他呀，陪上司去了。国外总部的上司原本过来做年终总结，飞机上突发重病，一下飞机就进医院去了。结果，传闻中更神秘的董事长空降年终总结会上，着实让我等激动一把。”这几个人是Lily的密友，彼此很熟悉，说话从不避讳什么。
众人的注意力被Lily的话转移过去，夏小谷回头再看刚才的位置，空空荡荡，人去栏空。
莫非是自己眼花？
不。绝非梦境。这一刻她脑子清醒得很。一股蛰伏许久的疼痛忍不住窜起来，挤破细胞壁，挤破细胞膜，挤破胸腔和血管，不管不顾外泄。像一级事故，将她压迫得头重脚轻，浑浑噩噩。
鼻子酸胀着，眼里虚浮一层水雾，碍于身边有人，强忍着，努力不让它们滚落出来。尽量仰头看天空，想让那些泪水憋回去，或尽快蒸发干净，她长时间对着满天烟花出神。
她机械地跟在他们后面，等情绪缓和过来，她的眼睛频频穿过人群搜寻那道身影。眼底布满失望和落寞的痕迹。
赵强后来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夏小谷沉浸在自己独特的悲伤里，全然没有注意旁边人的任何举动，也浑然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全落入赵强眼里。
以他律师的敏锐聪颖之力，他看出，Valley应该是遇见一个对她来说极为特别的人。
Lily发给他夏小谷的照片，问他对这个女孩感兴趣吗？
一向心高气傲的他立刻被夏小谷忧郁的眼神所吸引。姣好的面容，沉敛的忧郁，像一朵睡莲，安静圈在影像里，不语不动，风情万种。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女孩模型。他开始卯足了劲追她，不露声色地接近她。他原本租住在滨江区，为了离她近一点，又在西湖北靠近夏小谷家附近租了一套小公寓。
而且只隔一条街。谁知道跑步偶遇一次，他再也没有遇见Valley。有一天特意提早守在她小区外面，看见她朝相反的方向跑走了，便明白，她是在故意躲开自己。
赵强是个很清高的人，他可以为了心爱的女孩，放下他高傲的头颅，但不会做死缠烂打的事。他想改变追求方式。未等他重新拟定新计划，他因为一桩官司往返于BJ和香港以及比利时之间。折腾将近一个月，才算将那桩官司搞定。
赵强父母在BJ政界，爷爷是长征干部，家庭背景很强。但他对从政不感兴趣，也不喜欢倚靠家族势力。他本科不选择在BJ读反而跑到H城读Z大。读大学时，他谈了一个女朋友，毕业时，因为志向不合，分道扬镳。女孩希望他随她回BJ发展，赵强选择出国深造。
异地恋的现实，让女孩望而却步，主动提出分手。赵强当时很难受，但他不愿意为了爱情牺牲理想。
在国外漂了几年，埋头苦读，也见缝插针谈了两次恋爱，一个华裔女生，一个留学生。两次都没有深入到心脏深处，浮光掠影，谈了两场寂寞，不过时期性暖床而已。
他入伙的律师事务所在滨江。回国后，先让助理给他在滨江了租了套高档公寓房，打算等工作稳定下来，找时间去看房。奔三十的人，是时候安居乐业了。
黎野推开病房，Tang正翘起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一见他进来，戏谑道：“你个重病号，不遵医嘱，好好休养，非要跑去受虐。怎么样，看见心爱的女孩和其他男子在一起，是不是特别难受，特别受堵？”
晚上Tang给他打电话，说Lily约了几个男女闺蜜，带上夏小谷去江边看跨年烟花秀了，其中那个追求Valley的赵强律师也在。
黎野立刻换衣服赶去江边。
原本想隔着人群远远看她一眼，一路跟着她，看见那个律师不断对她献殷勤，她也笑容满面。那么多人在一起，她偏偏小鸟依人般跟在那个赵强身边。他的心情特别不是滋味头疼，。胃疼，心更疼。
他冷着脸不理会Tang，走进旁边的小间换回病号服。
坐在旁边的沙发上，黎野蹙着眉说道：“没事赶紧去找你那个隐形女友约会去。跨年夜放着你这个正牌男友不见，带着小谷瞎乱窜。能不能管一管她这个自作多情的媒婆性格？”
Tang乐不可支笑道：“你不是遇佛杀佛，逢祖杀祖了吗？那些但凡是你家Valley有些好感动了点歪心思的人，下放的下放，发配的发配，充军的充军，打发的打发。不在你Ye总权限范围之内的情敌，你不惜动用人脉关系，给人家使绊子，下套子，把对方折腾的死去活来。听说那个赵律师为了前不久的那桩官司，被你折腾了一个来月。”
黎野冷冷说道：“贼心不死，还不是一回来就想方设法纠缠小谷。”
Tang从他眼里看出杀机，赶紧提醒他：“Ye，你可别犯糊涂，之前我就跟你打过招呼，这个赵强在国外曾经帮助过Lily，而且他家在BJ的势力非同一般。你最好别起杀心，我今晚就找Lily说清楚，叫她不要再撮合Valley和那个赵强了。”
黎野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Tang立刻掏出手机给Lily打电话：“Lily，你们还在哪里玩？”
一会儿，他捂着话筒笑着对黎野邀功：“Ye，放心吧Lily说笑了Valley很快就一个人回家去了，没有继续和他们跨年。”
“那个赵强没送他回家？”黎野问道。
Tang松开手继续问女友，然后继续向黎野汇报结果：“赵强还在和Lily一起喝酒。你家Valley突然说身体不舒服，一个人打车回家去了。赵强本来想送她，被她坚决拒绝。说实话，作为你多年的老友，我实在不明白，既然你们两个彼此深爱，为何你去德国，一定要不打招呼抛下她就走呢？”
黎野揉着眉心，意欲舒缓头疼，一只手捂着胃，浑身难受，整个人又颓又丧。
比起四年以前，他消瘦许多，脸色苍白。
四年多高强度的劳作，加上疯狂的思念，烟酒麻痹神经，几乎掏空他的健康。
他半个月前回了国，飞机上突然胃痉挛，疼痛难忍。落地后送去医院，诊断结果很严重。之前已经因为严重的胃病住过两次院，半年前大楼验收时也是因为住院未能回国。
这一次直接送进手术室，胃切除了三分之一。
医生严肃地警告他，再不好好调养，年纪轻轻，命都要搭进去。
黎野对Tang说：“你先回去吧。晚上不需派人过来，我想一个人静静。”
Tang笑嘻嘻站起来和他告别：“Ye，近水楼台先得月，如今Valley在你手下做事，重新抱得美人归是迟早的事。赶紧对她诚恳道歉去，不要每次偷偷跟着对方，想见不敢见，没出息。”
“你懂个屁。”黎野面色冷峻，苍白的面容透出难以遮盖的疲惫。
“我是不懂你。放着MissChen这样的大美女不闻不问不喜欢，又丢下可爱的Valley去国外。当初你为什么不和她说清楚，我认识Valley这么久了，这姑娘很实诚，很招人喜欢的。”
“话这么多，少说两句会憋死吗？”黎野无奈地怼好友。
他们曾经并肩作战，从一批倚老卖老意图架空公司的元老级别股东手里，帮Mike夺回公司主动权。也曾经废寝忘食一起打拼事业。两个人的友情情比金坚，几乎无话不谈。
但黎野从来没有对任何说过，当初为何离开夏小谷，独自前往德国。
Tang每每看见他思念那个女孩买醉时，都想抢过他的手机给读大学的夏小谷打电话。
Tang快要跨出病房门，突然扭头一笑：“Ye，不如把Valley调到总裁办给你当秘书？”
这是一步险棋，搞不好把她逼走。幸好之前他给总部调整了离职守则，加重离职守则是他存在一定私心。
当初是他拜托Tang出面把夏小谷招进公司，就是为了把她锁在自己目光所及之处。他虽然人在国外，办公室的远程监控，他可以看得一目了然。
她愈发美丽的面庞，是他魂牵梦系的最爱。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