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这次，格兰是在问我。
可得到的确是西格莉毫不犹豫的回答。
我感到惊讶，不是为结果，而是为西格莉的果断。
我本以为她会稍微犹豫再肯定，却没料到她能如此干脆。她的话音中带着确信，不是对“假故事”，是对我。
既然如此...
我便装作一副认真的样子，直勾勾与格兰对视，看上去是在加强自己话语的可信度，其实...我在躲避西格莉的目光。
我必须承认自己不敢看西格莉的眼睛，我确信她此时正在看我，瞳孔深处藏着渴求与希望。
而我...我是个欺骗朋友的坏女孩。
她明知道我这个世界外的人并没有“故事”，却能不假思索地赞同我的“谎言”。
邪恶的我利用了天真的她，用于进行“自私的复仇”，且这个结果将与她的“希望”背道而驰...
我傻的可爱的朋友啊，或许，到了最后，你才会发现。
你认为做好了杀死桃心公主心理准备的故友在欺骗你；而你认为能拯救一切的“救世主”，让故事最终“大团圆结局”的人，才是要举起复仇之矛的“疯子”。
我是个坏女孩。
面前的格兰还在思考，而我也没有催促，静待他同意我入伙的那一刻。
他找不到任何理由反对我的加入，倒不如说，现在轮到他来请求我加入了。
我在等他开“工资”。
没有我这个“终结战争之人”，他们绝对无法对抗有“故事”加护的桃心公主。
这便是童话境的“命运”。
用“故事”对抗“故事”，是除了成为逆天者的唯一路径。
我相信他们不可能放过我。
“我叫格兰，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铭薇，叫我薇薇就好。”
“嗯，很好听的名字。”
“你的也不差。”
“......”
冷场了，意料之外的冷场了。
鉴于第一次见面，格兰是想来个互爆姓名，相互了解的环节...想法没问题，可惜尬住了。
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聊。
即使前方的女孩思想非常成熟，言行举止都与同龄孩子完全不同。可看着那稚嫩而可爱的外表，格兰实在没法把她当同辈对待。
二十几年的流浪经验，让格兰练就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甚至在不断遇见陌生人的途中，他还总结了一套近乎通用的对女士“打招呼”方式。
若性别为女，夸赞其“美丽的女士”，若对方为贵族，则如绅士般亲吻她的手背，用特定的甜言蜜语哄她开心...
听上去朴实无华，可这管用，越帅越有效果。
就自己而言，即使没留下好感，也不会引发恶感。
但是。
这套“标准流程”，明显不能用在眼前的薇薇身上。
格兰流浪多年，经历丰富，所以朝阳选择让他来招募女巫。无论是刚起步的十五六岁女巫学徒，还是七八十的老牌女巫，他都有与其聊天的相应方法...
可一个7岁女孩...
格兰能想象回去后的结果，总之一顿骂是少不了的，无论他做得是否正确。为了结束战争，薇薇的关键性不言而喻，可这绝不是简简单单对与错的问题。
他答应让一个七岁的女孩加入战争。
就这件事看，这顿骂他活该。
尴尬的同时格兰开始反思，他不可能“放过”薇薇，她或许是胜利的关键。
哪怕她在撒谎，但只要有这种可能，格兰就必须让薇薇与他们站在同一边。
好在，薇薇也想加入。
还能怎么办?他必须同意啊。
但不能就这么同意。
就这么同意，估计回去就不只是一顿骂，还是兄弟们的一顿打了。
不能还手的那种。
且他自己也会良心不安，睡不着觉的。
他必须给予薇薇补偿。
“薇薇，我同意你的加入，可我想问问，你为何要加入我们。”
格兰想知道，有什么理由，让一个孩子愿把自己置身于“风险”中。
是的，“风险”，之所以无法成为“危险”，是因“故事”的存在。
“故事”会保护薇薇，在战争结束前，她绝不会死。没有“故事”，格兰说什么都不会让薇薇加入。
而这种“故事保护”，终究是有极限的。
虽说它也会尽可能保护薇薇不受伤，但这依旧有受伤的风险。
大人受伤跟孩子受伤可不同，同样的伤，可能大人能勉强接受，孩子却不能。
“故事”结束后，根据完成结果，薇薇的功绩会转化为“位格”，把其实力提升几层。可这并不能治疗永久性的损伤。
更离谱的是，有些伤受了会被记载在故事中，成为功绩的一部分。
这样的伤，无法用任何方法医治，哪怕它本可以医。
这就是“风险”。
“风险”会随时间改变，多数是随时间增长而减小的。
“故事”有十年之久，薇薇的初始命音降临最多不过一年。她完全可以等自己十六七岁，发育成熟，再来做这个任务。
那时，“故事”会把她加强到足以终结战争的程度。
而现在还是发育期，更容易受伤。
还有一点。
猎巫行动是注定失败的，哪怕以我们失败为结局，十年也足以拖垮猎巫军团内部。
那时，面对残喘的猎巫军团，不是更容易完成自己的任务吗？
她为何如此急切想要参与其中呢。
格兰有三个猜想。
第一，“故事”明确让她现在加入，且有什么事需要她亲手来完成，这是最简单直接的理由。
第二，私人恩怨，她的亲友或朋友因猎巫军团遇难，要报仇。
第三，她有事需要我们的帮忙。
格兰认为，三个都有。
艾慈收养战争遗孤的事，他事先调查时知道了，薇薇很可能是其中之一。
早熟的背后往往是悲剧而并非教育，倘若失去了重要之人，很容易让孩子变得成熟。薇薇符合这个现实。
最重要的是......童话境中“故事”是普遍的，所以一直有相关的学者去研究其原理，为了人们更好完成任务。
经众多的专研后，有一个理论已经能明显确定了——“故事会根据人先前的经历诞生”。
若一个人的身份是公主，那故事很可能跟“权利”“爱情”“王子”“恶龙”之类的有关；一个人希望成为骑士，并在“初始命音”降临前朝这个方向努力，那故事大概率与“守护”“英勇”“拯救”之类的有关。
薇薇的话，若她是战争遗孤，家人朋友因战争死去，那其所诞生的故事跟“结束战争”有关，这是极为合理的。
因此，即使现在的薇薇还没有自证，格兰也没有过多怀疑。
这些只是猜测，格兰想听听薇薇自己说的理由。
若是第三种，需要我们的帮助。
那不正好可以把这个当成补偿，给予薇薇吗？
“我的好朋友，亚迪克王国的小公主奈奈死在了那场战役，而我想复活她。”
好吧，格兰捂着头，一副难办的样子。他可以理解薇薇想复活朋友的心情，他也有想复活的人，可这个真没办法。
比起我，倒不如去问问那位能控制尸体的孩子，他或许会有办法呢？
格兰没有说出来，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薇薇没有问那位孩子，必然是不想让朋友以那种方式“复活”，而是完完整整的，真真正正的复活。
对不起孩子，我做不到。
格兰想这样回答。
他曾也是追逐“复活”方法的一份子，为此旅行了很久。
可哪怕踏遍千山，跨越万水，终究也没有找到拥有这种能力的人。
有关“复活”的传闻数不胜数，要么是骗子，要么是钓鱼的，他就捣毁过数个打着这样名号欺骗当地愚民的邪恶组织。
最终，他终于意识到。
复活，是一个看似充满希望，实则满是绝望的词。
或许，他该劝劝面前女孩放弃这个不成熟奢望。
“我知道这很难，但奈奈她不一样，她有着死后把精神留在世间的能力。我希望你们能从亚迪克王国残骸中，找到并修复奈奈的尸体，可以吗？...拜托了！”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