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神，他发现自己跟丢方采寒那黑色的外衣，她完全隐匿于夜色之中。
“方采寒。”他尝试轻声呼唤，在这黑暗的丛林中，尽量不引起注意。
“何事？”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季晅四处张望，仍旧找不到声音的来源，直到方采寒咻地出现在他眼前。
“夜色已深，我跟不上你。”
“那我们在此地歇息歇息。”
“在这里阿？”
左右张望，左边是深不见底的丛林，那矮丛连绵就像一张隐藏于黑暗之中的血盆大口；右边是张牙舞爪的枝条，条条树干都像是地狱上来的阴差厉鬼，准备将人勾魂夺魄。在看看前方，不知道多少只眼睛盯着，那眼睛就像方采寒的眼睛亮着琥珀色，让人莫名发寒。
“在上面。”方采寒像一只灵巧的山猫，山两下就翻上十几米的树干，蹲伏在枝头凝视，季晅又一次感觉到那掠食者的眼神。
“正好，我就是想请你教我如何这样飞檐走壁。”
“来日方长，我在枝干上做了台阶，慢慢爬上来便是。”
季晅凑近树干，才发现上面钉住一把把匕首，环绕着朝方采寒所在的枝头奔去。他仔细查看，匕首不出一个手掌的大小，刀片全数没入枝干中，握柄刻着非常精细的雕花，出乎意料有些女孩子气。雕花在尾端绕成一个箍型，想必这就是方采寒将匕首作为飞刀投掷的秘密。
他不信任的踩了踩，匕首果然稳如泰山，那个箍型环更是防止季晅踩滑。
季晅背着身上沉重的材料，一边握着前两个匕，一边踩踏前进，模样还有点滑稽，不出一会儿功夫，一只手伸了下来。
“小心。”方采寒细心叮嘱，季晅却看到的是那只手下面，距离十几米的地面，顿时觉得有阵晕眩。
树枝还算宽厚，可以乘载两个人的重量，季晅将身上的重物褪去都放在一边，自己双脚夹着粗大的枝干坐下避免滑落，方采寒则坐在更高一层的枝干上。
这棵树比周围的任何一颗都来得高，连绵的树海延伸到远方的地平线，还看得到远方的河流、远方的火光，那应该就是巫霞镇。
月亮高高挂在空中，繁星系满整张天际大床，这是百丝脉见不到的光景，无论何时，百丝脉总是那么的灯火通明。季晅觉得明月好像又更亮了些，纵然开始颠沛流离的逃命生涯，但似乎也没有这么坏。
或许是放松下来，季晅竟觉得有点儿饿，自己从午时就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餐，后来也忙着收拾百丝脉的物品，抬头看去，方采寒已经卧在树枝的缝隙间，他也不好意思打扰，望着残缺的月亮，将它想成一个咬过的饼沉睡而去。
次日一早，一股吼声勘比雷响将他惊醒，季晅愣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肚子的哀号声。
方采寒已经不在上面的树枝，取而代之的，一缕袅袅升起的芳烟，闻起来像是烤鸡。低头看去，方采寒坐在树下搭起烤鸡架子，以及不知道哪里摸来的野鸡。季晅蹑手蹑脚爬下树干，悄悄来到方采寒身后。
“给。”方采寒背后彷佛长了眼睛，伸手就把烤好的鸡整只递到季晅面前。
“那你吃什么？”
“一些果子。”方采寒一脚踢翻架下的石子扑灭火焰，三两下翻上树，背起季晅的竹篓又翻了下来。“赶紧吃完、赶紧上路。”
这鸡不同于百丝脉能吃到的大鱼大肉，没有切好摆盘，也没有精心烹调，但季晅能吃到整只野鸡的生命力，他咬下它的腿，那肌肉的嚼劲彷佛它还活蹦乱跳着，在季晅的味蕾上奔驰。“想不到你手艺还不错。”
“出任务在外，不饿肚子是基本功。”方采寒环着树干将自己的匕首都拔下来，“不吃饱可没有力气逃命，何况我俩都身无分文。”
“你也不能继续用虎的身分骗吃骗喝。”
“谁跟你骗吃骗喝。”
方采寒没好气，背着季晅的竹篓就头也不回的离开，徒留季晅一个人拿着一只烤鸡在后面追着，还不忘多咬几口，几乎像是喝水一样就把整只烤鸡吃光。
方采寒闷不吭声走在前头，倒也没有这么强的生气氛围，只是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季晅开始用跑的他都追不上。
“等等！”
“你不是要练轻功吗？”蹦着步子，方采寒的语气与她的脚步一样轻盈，甚至还转身正对季晅倒着走。“东西我帮你背，我们花一天赶到巫霞。”
“一天？怎么可能！”
“确实，以十二伏魔的等级来说也有点过头，但修习轻功最好的方式就是将自己一次又一次的逼至绝路。”
“太……太快了……”
“一路向东，你就不会迷失方向，好好想想自己所追求的东西是什么，坚定自己的意志，是修习轻功的基本功，我在前方等你。”
方采寒转身向着阳光奔去，剎那间就消失身影。季晅被树根绊倒，踉跄跌在松软的泥地上，他心有不甘地抓紧树根，能强烈感受到自己心脏快爆炸开的跳动，血液充盈全身，肌肉过度消耗的酸痛，明明才跟着方采寒不下十分钟，他的身体已经筋疲力竭。
他想起那个逃命的夜晚，想起那一瞬间甚至忘记疼痛，摸着爬着都要更加往前一步，不然就会被阴差勾去性命，如果这一刻不能继续往前，那就跟死掉没什么两样。
纵然心底这么想，但季晅仍旧找了一颗树坐下来，让自己身体得到休息，而这一切都被方采寒高居树头看在眼里。
约莫十分钟后，季晅从树下站起，眼神多了几分绝意，他的身体仍旧喘息，季晅却顺着喘息步调走，慢慢走，一步一步地走，丝毫没有要上前去追方采寒的意思。
他想着方采寒最开始是怎么做的，先是缓慢，然后在自己体力还能承受时缓缓加快速度，同时也要把呼吸节奏跟着。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