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艺女两列排开，毕恭毕敬地朝白玉倾欠身，若非有这等景象，季晅可能还不相信当初与自己谈判三分的那人便是敛红坊的坊主。
他朝方采寒的方向看去，那毕恭毕敬的模样确实引人生笑，却不料随即有个帝王目光注视上身，那是白玉倾的凝视，他只得也乖乖地欠身行礼。
不多言，白玉倾只比过手势，便坐下用膳，余下的艺女分别按照辈分等级接着坐下用膳，整个过程没发出一点声音。
腥香闻至，季晅感知到肠胃中的怒吼，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整桌食物被艺女们点点蚕食，不得有半点动作，这可堪比人间炼狱更苦。
兮月慢悠悠地晃起筷子，平稳夹过海鲜，缓缓地放进碗里，再以几乎停滞的速度咀嚼吞食。
还没咬过三口，白玉倾就已食毕，而整个《山河世间》表演团队也不敢落后，放下碗筷就跟着坊主离席。
真浪费。
季晅心中腹怨，实则快抑制不住自己流脱的垂涎。
他见兮月已经盛满一整碗的虾肉埋在饭下，想必那是留给自己享用的一份。
兮月又夹起一累螺肉，那白花肉质晶莹剔透，黏着住季晅正个目光，却再刚离开玉盘的一瞬间遭人碰掉，啪地一声摔在桌上。
兮月讪笑，没有责怪，再次夹起摔落螺肉，直接放进嘴里嚼食。
两旁的艺女都挂着笑容，也不知道他们安得是什么心，悉悉碎碎的耳语过。
兮月吃得很慢很慢，慢到所有弄花几乎都用毕早膳，离开迎宾大厅工作去了，她仍在吞食。
季晅站到双腿有些发麻，甚至都快要失去知觉，才盼到最后一位弄花离去。
饥饿难耐，也顾不得是否有兮月示意，季晅就要前去取餐，怎料双脚刚抬，就一阵酥麻攀升而上，踉跄走过两步就摔跪在桌前。
“你也需要拐杖吗？”
兮月打趣道，将自己身前囤积多时的碗推给季晅。
“站了整个早上……又只能看着你们用早膳……真是煎熬。”
季晅贫嘴，也顾不上卫生问题，随便抓起一把筷子就埋头开吃。
“欸……是吗？看来季晅公子出身优渥呢。”
兮月放下碗食，就这么一脸凝视季晅的狼吞虎咽。
“吃饱点，满半个时辰，就有下人来收拾了。”
“下人？”
季晅满嘴食物充满颊囊、口齿不清，模样逗得兮月嗑嗑直笑。
“后面还有妹妹们等着用早膳呢。”
大口吞咽，米粒与碎肉滑溜地沿着喉咙滚下，季晅听着兮月的说词片刻就把碗里的食物吸个精光，甚至都不晓得自己吃到什么味道。
“完食！”
“那走吧！先去抢个好位置！”
兮月拄着拐杖起身，季晅刚整理好仪容，就听到对门唰得一声敞开，一名下人提着抹布水桶，全身脏兮兮的灰色闯入，朝两人恭敬的鞠躬，随后开始整理起食用完的碗盘。
季晅认得这个下人，是婉儿。
“雨晴，搭把手。”
声音将季晅拉回现实，她匆匆转身搀扶兮月，没有停留。
应该是没被认出来吧……季晅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渲起一个劲的红。
“你喜欢她？她可是敛红坊的下人喔！”
季晅奋力地摇了摇头。
“不用害羞，姊姊都明白的！”
仰仗着季晅不能开口出声的优势，兮月自顾自得接下去话题，自讨乐趣。
“只要你看上敛红坊的姑娘，都跟姊姊说！姊姊挺你到底！”
季晅挤眉弄眼，尽力摆出嫌恶的表情，奈何兮月走在她前方，根本就看不到季晅有什么作为。
“不出声就是默认啰！嘻嘻！”
心中怨叹过一口气，饶是受到方采寒影响，就连天真活泼的兮月都有这样捉弄人的恶趣味，罪孽啊罪孽。
兮月摇晃地哼着好心情，一拄一拐领着季晅走到大厅天井。
场景有些许不一样，被包围在中央的小舞台此刻打开通道与外围相连，《山河世间》的演出角色绕着天井环过一列，在逼近正午时分的烈日下躲入阴影里，悠扬地声乐混杂其中。
两人踏上二楼，是个环绕四周的观众席，将天井舞台团团围住，可以无死角地查看舞台上的演出，方采寒正站在舞台中央，与一名侍女对演幕间。
季晅感受到一阵威严的气场，向源处看，原来白玉倾正坐在二楼观赏指点。
兮月悄咪咪摸上三楼，她还带着季晅，自然是越远离白玉倾越好，否则到时问罪下来，这弄花的位置也没得保证。
幸运的是，白玉倾的全身都倾注在舞台中央，似乎并未察觉先来的两人。
找准白玉倾上层的位置，两人不动声色地座落下来，这正是敛红坊大厅门面方向，观赏表演的绝佳位置。
兮月将食指放在唇间，朝季晅比个嘘声手势，然后又招招手示意季晅低下头来，红润的双唇贴住季晅耳朵。
“这原先是我跟方采寒那场戏。”
侍女向着方采寒一阵回旋回绕，在她身旁舞动起来，间乐稍停，轮到方采寒拹着侍女的手，两人引着高歌共舞。
侍女不服，退到场边环绕，定在右舞台，这次亮出一把宝剑，方采寒轻笑，跟着抽出腰间配刀，两人轻娱碰撞刀剑，让铿锵点着节拍而上。
节奏越来越快，最后停顿在侍女接不住方采寒的招式，兵刃脱手而煞。
“侍女认可了将军。”
兮月补充。
方采寒拾起舞台上的宝剑，交还侍女手里，依着她的身型给她指点出剑、劈砍、回身、点、挑、托、刺。
那长剑在凌空舞动，映着日光照耀闪动全场亮点，而后又是一阵两人的对舞，在两人挥洒汗水间落过舞台。
“行了！”
白玉倾沉稳的司令。
“辛苦了，都去歇息吧！接下来要连演三场。”
“是。”
方采寒抱拳作揖，耍帅般的姿态一个点水跃入楼道阴影。
而那名侍女则颇有轻蔑，慢悠悠地走木桥离开。
乐声消停，季晅与兮月竭力屏住呼吸，不发出一点噪音，一直到白玉倾也离身休憩。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