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此。”
当时季晅便是在此,就要解开密室的秘密,奈何兮月就中毒出事,他只有被迫遣返。
情绪兴奋带动身体机能,怀中的方采寒好似没有这么沉重了。
白玉倾轻呼细笑,若不是密门间的回响,季晅就要听不到这阵细笑。
她转身走进黑暗门户,难得地留下一句赞赏。
“不愧是百丝脉。”
道路狭小的只够一人前行,没有灯火,只有木板与陈旧死鱼气息。
季晅收拢久岚的身体,让她头部倾靠自己肩头,脚步摩擦向前,减少震动。
密室下去是一个木板阶梯,嘎吱作响,与水棠路有同样失修已久的年代氛围,除此之外,还有水渍声混杂。
敛红坊立于湖畔,受潮湿侵扰,这绝对不是做木工机具的好地点。
抽刀客一走进门,白玉倾就在前头压下木板机关,让密门阖上。
不用说明季晅就了然于心,这肯定是古明画藏身的空间。
有悲喜交加,喜得是她迫不及待见到这位避过劫难的前辈;悲得是身上方采寒,她呼吸十分缓慢,慢到随时都要停止。
“待在这里,就等同于从敛红坊中消失。”
白玉倾胸前首饰兀自泛晶莹光,在一片漆黑的密室世界中如同引路明灯,带着两人绕过腐朽长廊。
“好臭!”
抽刀客捏住鼻孔,除了死鱼腐败味、霉味、木质软烂的味道、铁锈味、还有粪便排泄物的味道,全部混杂在一起,是最不理想的生活空间。
奈何季晅没有手能遮挡。
绕过密道长廊,有光点在尾端闪动,白玉倾的胸前萤点在渐明的灯火下丧失光亮。
她步出昏暗光线外,然后示意礼节的敲敲廊边木板。
“大娘呈首请安!”
意料之外的,有十数女性的声音从中发出,季晅跟在白玉倾后头瞇眼走出,灯火的明亮照得他双眼刺痛。
“姑娘们,你们有客人。”
白玉倾的口白分外柔软,在阴暗环绕的社会底层中,她放下自己的光鲜亮丽的架子,像一个温柔的母亲。
“敛红坊有客人,需要借住机房几天。”
“啊!”
双目适应光亮,季晅从十数名人体轮廓中找到熟悉的样子,不自禁惊讶出声。
是婉儿,还有其他素未谋面的下人们。
他们都穿着素衣粗布,随便缠住长发,没有时间管顾脸上脏污汗灰。
有的提着刚洗好的衣料布匹错身而过、有的操纵在墙壁上的机关齿轴、有的对着铁管传话施令。
在这不过兮月厢房一半大小的空间里,来来去去挤满有十三名艺女。
“怎么,有你认识的艺女?”
白玉倾的提问,严肃得有像是责怪的诘问,直把季晅骇然逼出答案。
“婉儿……跟婉儿有过一面之缘。”
“真稀奇……婉儿!”
被大娘点名,婉儿像是受惊骇的老鼠般,慌忙的方下手边工作,焦急鼠窜,好不容易来到大娘面前恭敬欠身,用手比划一堆看不懂得语言。
“免礼,客人就由你照顾,吾一个时辰之后来帮剑桑换血。”
大娘丢下言词即走,婉儿又在额头、在肩膀、在胸口、在双手比划多数符号,奈何大娘都没看到。
只有抽刀客白目过头。
“这是在比什么!小姑娘不会说话吗?”
“她是在责怪你们两人!害她被大娘点名了!”
在室内中央方形木桌上,一个身形略微臃肿的女人穿着针线尖笑,笑起来像鸡叫,很快引得其他艺女也咯咯笑起。
婉儿气愤,用脚剁地两声,然后手心手背交迭拍掌三声,看起来像是要给臃肿的女人示威。
“好啦,我知道你是在送大娘离开,别生气,别生气啊!”
这群艺女们没有敛红坊明争暗斗的心机,也没有雕琢出来的仪态,有的只是毫无顾忌的爽朗大笑,一人笑,就有一群人跟着狂笑,欢乐气氛很快渲染开来。
他们勤奋的工作着,用彼此的对谈笑语掩盖过环境的脏乱不堪。
衣角抽动,婉儿轻捏季晅的手,邀请似的带她游历狭小的工作空间。
他们又穿入一个狭长廊道,季晅知道,这就是寄居于桥下的行走空间,一切跟自己的设想猜得八分不离。
是往回迎宾殿的方向前进,走到习厅底下,工作的空间比舞厅更大一些,错综复杂的管路盘点,密集堆积在本就狭小的空间里。
这一段空间里摆放着六张床位,看来拥挤。
也没有分别或是名牌,六张床位分给刚才初遇的十三人都不够用,婉儿却勤快的整理右边中间的卧铺,把因潮湿染得晕黄的被单铺齐轻拍,示意季晅让身上的伤者躺下。
有薄雾般动作轻盈,季晅缓慢的整个人跨进床铺,婉儿扶着方采寒的头部,让她可以平躺靠下。
细心如同在对待水钟机关,稍有碰坏就不能成。
才刚躺平,方采寒口鼻就涌烈冒血,然后流出一口黑污沾染床布,才归于宁静。
婉儿直用袖口擦去方采寒嘴边脏污,那血却已渗透棉布,在方采寒整个口鼻边留下一滩黑色污渍。
婉儿急切地朝季晅比手画脚,奈何季晅跟抽刀客两人皆看不懂,满脸狐疑,也没有纸笔能给她做纪录。
“婉儿是说,她伤得很重,要随时有人在旁边照顾,如果血污堵住口鼻,或着回流那就不好了。”
对床的女子刚坐起身,裹上衬衣棉布,梳理头发。
见两人呆头呆脑,看不懂手语,举手之劳充当翻译。
“嗯,我们会在旁边顾着方采寒的,谢谢你,婉儿。还有……”
“梨钰。”
简单应答,梨钰的动作藏着雅韵,她慢条斯理,但慢得很有格调,那是能从白玉倾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是一种教养,明显跟外侧那些有些粗野的艺女不同。
她的眼尾拉成狐狸瞇眉,脸有点长,给人一种妩媚又多疑的感觉,算不上好看,但是有迷惑满分。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