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齁哦哦——！！！！”
惊手一抖，季晅直接将保存的机关木盒摔落，横躺过几年的时间朽化早就不敌冲击，直接散裂成枝枝木条。
还好内容物都已经在他手里，没有受到冲击破损。
“真是……”多亏那一阵惊乍，原本忐忑不安的思愁像是受惊的鼠群们惊骇四窜，溜烟无影。
只留下一个砥柱思绪——遗迹是真的。
风无情所言不假，朝廷确实派人去寻过机关遗迹。
再往下看，当时寻得的是当代百丝脉大师，明书、明画二人，与精兵两队共同深入。
这座机关遗迹结构复杂，整个地下就是做为一个迷宫的存在，想从入穴口走到正门都得花不少时间，所幸朝廷早就派人研究过路线。
明书、明画二人凭着见识所长，沿途破解大量机关伏设，尽管如此，在他们抵达遗迹核心之前，只剩下一队人马犹存。
这座遗迹，用得不是现有的文字，做得也不是现有能理解的机关，即使已经拥坐百丝脉的镇家之位，师父、师叔仍有许多不理解的机关存在，他们甚至不知道这座遗迹是用什么工法盖成的。
有点像是蚁穴，但并非凿土而成，北漠考察起来的土壤松软，是经过连年征战，是血与沙染便的荒原，要有千年层层堆积，经历风霜，才能被掩埋出这样一座地下深穴。
要说凭空而立，却也不合建筑支撑施力点，整个地下遗迹的平衡结构侧重北方，完全失衡，即使有支架，他也是个全倾半边的超级平衡鸟机关，更别说要在其中任意安放机关，还有人能行走自如，光从建筑结构来说，就不合里。
遗迹里头的文字没有人能认得，只有明书明画两位大师能够看懂，即是与身体型态构成的指示符码，这代表着，建筑者仍然是人类，或着说与人们有同样的身体结构，才能使用同样的文字。
师父与师叔领着兵马，走到了门前最后一关，却看中了门上古老字符传达的讯息，决定收队回头，不再探询宝物。
究竟是何宝物？是何机关？手稿里并没有记载，古明画只草草的写着，一但知晓，那便会带来无止尽的灾难，而这也是遗迹字符所告诫的。
“我本以为，事情至此安宁。
却没想到，朝廷并不这么认为……”
经将士一报，亲皇得知两人曾到过遗迹终点，探询过答案，得到了真理，并且握有了灾难。
住房被彻查，要把整个皇宫朝底掀出，软禁触碰禁忌的这两人。
若不是明书师父先有预料，他们俩人可能连皇府都走不出来。
“师兄说，朝廷不会放过知晓之人，这事不该牵连百丝脉。
只有逃亡，无止境的逃亡。
他往北窜，我朝南奔，自那一别，我就再未见明书师兄，也再无他的消息。”
笔迹平稳，并未穿纸透析，是古明画生前，要将蒙藏的记忆保存下来的执着。
季晅却不知为何心头有钻刺旋入难受。
“不晓得翻过几座山岭，日不能歇、夜不能眠。
后来停在一处热闹繁荣的市集，跟着乞丐讨食争饭，稍有余力，还能替他们看看骨骼。
良后，突然的就收到大娘召见，她认出了我的身分。”
“予我衣食、供我保暖。
但这并非办法，只要待得生久，就不能安定，敛红坊人来去多，不可能藏一辈子。
我原先如此想着，直到那天，有位弄花谈上了门，说可以保证我的性命无虞，莫在焦虑。
她给我展示了敛红坊不知何用的密室，是王公贵族们都有的生道，直通外霄。”
“白玉倾是个很有野心的姑娘，我沿街循着密室考察过间间厢房，虽于桥下，近湖湿气，但只要稍加改善，便能作为供人居住的穴窝，寄居于繁荣之下，腐败求生。
我答应下来，她却开出条件，要能助她当得大娘之位。”
再往后看，似是都是情爱记载。
他助白玉倾换了张脸皮，净白无瑕如天上落仙；白玉倾则要来几个帮手，做给古明画的差工。
先是舞厅底下的休憩间，只要握有权力，白玉倾就可以送来大量的资源材料。
她爬的越高，地下世界建成的规模就越大；密室规模越大，她就有更多的权力爬得越高。
“自她座上大娘之位，地底下人的结构彷佛也被确立起来。
每几个月，总有新鲜的面孔出现在这个穴室。
她们或许残疾、或许心疾、或许没有，而没有的人，情绪都不怎么安稳。”
“躲了几年，朝廷真的也未找上门来，我放下过往的那件秘事，成为一个无名者，于穴室当中被尊称『先生』。
找回自己的本职，我是百丝脉的工匠，即使不会有人记得我，我依旧是。
在此刻，在此地，即使这就是我最后的下半生。”
季晅收拢信帖，看着落款于最末端的“明画绝笔”四字，不知该抱有什么样的情绪。
说像？异同；说不像？也不尽然。
他唯一意识到的是，他比想象中平稳很多，但这种平稳有着超乎寻常可怕的力量。
虽然古明画师叔说得不多，也很片段，但她可以知道百丝脉之所以被朝廷盯上的原因。
他与古明画师叔受着同样的动力驱使，同样逃至敛红坊，寻得同样一种解答，活在同样一种时空环境当中。
当这些巧合被系绳穿线在一起，那就足够令他哑口无言。
“哈阿阿阿阿——雨哥，开了没？”
“开了。”
“里头是什么？金银财宝？”
“手稿，跟机关指板。”
“蛤？就这？”
“就这……”季晅突然地痴笑，像顺着节奏拍打的水车。
“是，就这。”
“这都什么东西阿？”
“这，是国仇家恨，是所有百丝脉的怨气。”
“啥意思阿雨哥？”
“没什么，到时候就能懂了。”
季晅将两个指板穿入右手无名指与中指，接着握起手稿，点燃身旁一把烛火，让过去被吞噬殆尽。
“一切自有定数。”
抽刀客读懂那种气息，识趣地闭紧嘴巴。
季晅的变化就在自己睡醒一念间，肯定是那手稿记载着什么秘密，但不重要，他也不关心这个。
两人随着地下世界的运作走回卧房，季晅像是个备战的勇士，开始清点起自己竹篓里剩下的装备。
此刻是清醒，也是无明。
总算能找到衔接下来的志向，也终于能认清楚仇恨目标。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