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一点惭愧，
这是在前进基地中的一块空地，
原本是用来当作停车场，现在把车开走，清理出来供狼妖们歇脚，
狼妖们普遍是懵逼的状态，
前方刚搭起的钢铁平台上，挂上了一块巨大的投影幕布，上方用黑布撑开遮光，
幕布上，投影着祖龙少女的直播，
苍狼王结结巴巴，配着直播的进度，给狼妖们解说，
毕竟不少狼骑，并不懂得人族语言，
空地外面，牛犇等玩家、将士们，抱着双臂，看狼妖们的热闹。
狼妖们心中也是有傲气在的！
本来都是王帐下最精锐的狼骑，草原上，最强大的狼群，才能获准加入王帐。
狼妖们，并不想让人族看了笑话！
然而，画面上展示的东西，太震撼了！
明明已经战死在庄诗手中的苍狼王，此刻努力昂着脑袋，接受祖龙少女的诘问，
在他们周围，是一列列披枷带锁的狼妖，被人族将士驱策着行走、干活，
战死并不是结束！
只是另一段苦难的开始！
人族已经掌握了生死两界的玄秘，能将亡者复活，能将亡魂拘押、审判！
太可怕了！
“那是我们的部属！”
黑狈妖王看见画面角落一闪而过的某个狼头，忍不住立起身叫了出来，
站在高台一侧的沈温招手唤上黑狈，问了问究竟，便通过系统面板，向庄诗发起了语音通话，
通过西游玩家面板，给好友发文字消息，不要钱的！
但是语音或者视频通话，却要消耗功德！
这比起凡人们发明的手机通话，显然是极不划算！
谁打个电话，一通电话能打出去几十万块钱呢？
所以西游玩家面板的语音、视频聊天功能，几乎没有几个玩家用过，
沈温却知道，西游系统并不是这么简单，
现在玩家们还不能理解，
但当他们到了一定境界，他们会渐渐明白，西游系统的语音、视频，是可以传递【真实】！
比如说，玩家有幸，见到如来佛祖宣讲佛法，
这时打开系统视频，几乎可以让对面的人身临其境--凡人的通讯技术却是做不到的，
通讯技术无法承载超凡，
系统的另一重特性，是【信号强】！
不需要基站，可以在现世与西游世界，在副本内外，直接进行连通通话！
当然，系统通话有这么多好处，抵不住一个要消耗功德的缺陷，
玩家们又穷又吝啬，才不可能在这种能省功德的地方搞奢侈，
其实就连沈温自己，也是第一次用这个功能，
一次通话，起步价要1点功德！
1点功德，约等于救了1条人命。
哪怕沈温跟着陈广，赚了不少功德，也不愿意这么花费，
不过，这次沈温却是要给狼妖们上课，
因此也不吝啬，
通话几乎是瞬间被接通，
直播画面上，祖龙少女看见系统面板的提示，迷惑地挠了挠下巴，“沈温找我，就是那个观…她找我什么事，我和她说下。”
绝大部分玩家和长洛国人，还不知道沈温的前身是观世音菩萨。
祖龙少女应却对沈温印象深刻，或者说，颇有些竞争意识。
观世音菩萨，是祖龙到蓝星以来，撞上的第一块铁板！
让她深刻认识到，原来有人不仅力量超过她，连境界也远远超过她！
这么强大的观世音菩萨，却甘愿放弃一切功果，以脆弱的凡人之身在末世新生！
这更是完全超出了祖龙的理解！
就像苍狼王、黑狈妖王等狼妖们，无法理解庄诗为什么甘愿战死，也要替它们抵挡绞杀。
祖龙也无法理解，是什么样的精神力量，让观世音菩萨甘愿放弃一切。
她现在，大约知道慈悲、奉献、牺牲这些词的意思，
知道观世音菩萨，对众生有所谓大悲之心，可什么又是大悲？
这都是超出祖龙理解范围的东西。
她因此敬重沈温，
因为【道】，就是知道。
不知道，说明这是未知的境界，更广博高深的东西。
但祖龙是不可能主动去向沈温请教，更不愿主动和沈温交流，
倒不是什么傲气，祖龙没有骄傲这种说法，她没有人的心。
单纯就是不对付！
沈温主动打过电话来，倒像是一个破冰之举，
祖龙接通了沈温的通话，
狼妖们就听着，沈温要求对面，把隶属于苍狼王的、向人族效忠的狼妖亡魂，都给收拢起来，单独处置，
不要以罪犯的待遇处置它们，要像对待朋友一样，
祖龙这边眉头一转，抓住旁边忙得不可开交的燃灯小和尚，把沈温的要求说了。
燃灯小和尚一拍脑门，前去安排了，
不仅是前两天战死的苍狼王部下狼妖，
更早一点的狼妖亡魂，都可以安排！
亡魂在世上逗留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越是强大的妖魔，死后抵抗阴间的拉扯能力就越强，
就能在世上徘徊越久，
然后被幽冥原牵扯过来。
燃灯小和尚去安排了，
画面上，祖龙少女也顺带解释起了苍狼王这一支部族，在这场战争中的表现，
着重夸奖了忠心耿耿的黑狈妖王、有佛性的苍狼妖王。
沈温笑着看向目瞪口呆的苍狼王，
后者完全没想到，死去的族人还能重生！
“虽然复活之后，修为全部丧失，不过也是一个重修佛法或其他法门的好机会，”沈温露出同情之色，“就是这个功德，可能要苍狼王多多费心了。”
这些狼妖，身上基本没有半点功德，
少数一点，也只有解救人族奴隶的微薄功德，远远不够抵偿它们之前曾犯下过的罪孽。
毕竟，大部分被解救的人族奴隶，本身就是受狼妖压迫、奴役的，
不可能说先奴役你几十年，奴役你子子孙孙，某一天善心大发放你自由，之前的罪业仇恨就一笔勾销，还能得到功德，
不存在的！
但这作为结构性问题，也不能说全是狼妖个体的罪孽，
最终的后果，都是要苍狼王这个王者来背负。
苍狼王脸色怪怪的，感觉又是一座大山压到身上，
它看着台下狼骑们期盼的眼神，感觉眼前一片昏暗，
原本，苍狼王想的是苦干几百年，为狼族赎罪，干到死了拉倒，
最好能早点战死，一了百了！
至于说狼族的罪孽，自然有下一任狼王担负！
但是，人族这个地狱一出，
他娘的，看样子死了以后，还是卸不下身上的重负，
永远干不完，除非形神俱灭，
苍狼王想哭。
台下，白鹿妖后有些心疼自己的丈夫，
她含着星月菩提子，抑制不住地咽了咽口水，
苍狼王、黑狈妖王，都有资格得到这枚沈温赐予的星月菩提子，
苍狼王不用说，身具佛性，又是主动投靠人族、皈依佛法的第一妖，
又是部族的首领，
它获得这一枚菩提子，理所应当。
而黑狈妖王，却是沈温感黑狈妖王忠诚，
那样绝望的处境下，黑狈妖王也没有叛逆，也没有投降，
而是真的带着三千狼骑，对战数倍的敌人，死战到了最后，
管它是愚忠也好，是蠢笨也好，
人族欣赏这样的妖魔，鼓励这样的妖魔，
因为归化的妖魔，必须忠诚于人族，
但忠诚，对于妖魔来说，是一个太奢侈的词汇，
它们甚至根本没有这个概念，
弱肉强食，谁法力最强、血统最高贵，就听命于谁，
而黑狈妖王以及他带领的狼骑，能在弱势之下死战不退，
非常难得，
因此黑狈也有机会获得这枚星月菩提子。
但最终，这枚菩提子还是落到白鹿妖后嘴里，
黑狈妖王，万万不敢僭越，抢了主人、主母的机缘，宁死也不愿，
苍狼妖王，却是心疼老婆，
苍狼白鹿的爱情，本身就是苍狼妖国千百年来，最大的一桩异数！
因此白鹿妖后，几乎是被迫接受了这一枚星月菩提子，
仅仅是含在嘴里，它就已经感觉到了菩提子的神奇，
一波波清凉滋润的神奇力量，不仅滋润着它的身心，还冲击着它的神魂，
仿佛要敲开神魂中隐藏的关卡，
菩提子有什么用呢？
吞下它，也许能更好的帮助大王吧？
白鹿妖后望了一眼台上的苍狼王，舌头一卷，将菩提子吞了进肚。
有什么东西，钻进自己的心脏了，
白鹿妖后感觉到，
这东西似乎是一粒种子，在自己心脏中破壳发芽，
白鹿妖后陡然升起一种明悟，
无尽的知识、智慧，涌入她的魂魄，
她看世界的眼光也改变了，
空地上，她强健、骁勇的部下，现在看上去，却那么渺小、可怜，
台上强大、智慧的大王，仔细打量，原来也满怀着恐惧和残鄙，
白鹿妖后再看自己，
羞赧的情绪涌上心头，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情绪，
她发现自己居然没有蔽体的衣物，
连隐私的所在，都没有遮蔽，
廉耻，白鹿妖后第一次生出这种意识，
原本的妖魔，是没有这种所谓的，
别说不穿衣服，连当众拉屎，都毫无所谓，
一边拉，甚至还要一边甩尾巴，
妖王、妖后虽然好一点，但也只是法力增长，更加喜好洁净，
并不是有了礼义廉耻之心。
白鹿妖后忙蹲下身子，幻化了布匹，把身躯遮裹，严严实实仿佛木乃伊，
空地外的玩家、将士们发现了她的举动，在指指点点，
白鹿妖后只觉得无地自容，
她现在才明白，原来在人类眼里，自己这些妖王、妖后们，除了凶恶残暴，简直一无是处，
都是茹毛饮血、不知廉耻的禽兽！
太羞耻了！
想起过往的生活，白鹿妖后露出不堪回首的表情，
苍狼与白鹿杂交…
不仅是这一方面，
就连最基础的吃食方面，
狼妖食用猎物，和普通狼族没有太大区别，
首先爱吃内脏，毕竟内脏最为肥美，
这内脏就包括肝肾、肠子，
肠子里有屎的！
但狼妖们并不会挑拣嫌弃，
它们并没有进化出这样的味觉，
人类会觉得屎臭，知道屎有毒害，
然而对于狼妖来说，屎不过是另外一种食物，是半消化的食物，
说不定更加易于吸收。
想起桩桩件件往事，白鹿妖后只觉得每一件都要撕碎她脆弱的理智，
也就是白鹿妖后主要吃素，
但是成为大妖、妖后以后，普通的植物，早就不够补充妖后日常行动所需的能量，
更别说她还要修炼，
灵植，并没有那么好找，反而十分稀有，
因此吃肉，白鹿妖后也吃的，
人族也吃肉，也吃死去生物的尸体，
但至少吃得比妖族文雅、干净太多，
变成一种美食，
而妖族…
白鹿妖后不愿意再回想下去，
她深深感觉，过去自己过的都不是日子，
过的都不是人的生活，
只能算是茹毛饮血、懵懵懂懂的【生存】，
妖魔并非驻世之身！
此即为菩提之种！
白鹿妖后明悟了，
她领悟了菩提之种的真意，
同时，一种适合她妖躯、魂魄的化形人族之法，也终于撞破神窍，出现在她魂魄之中，
照此修行，可以转化人身！
等于从此有了妖身、人身，两具身躯，
可以在妖身与人身之间切换！
白鹿妖后又惊又喜，
这样修来的人身，自然比不上真正的纯血人族，
但已经很好了，
甚至能修炼大多数人族道法神通，
能够真正做一个人族，做一个人类！
而白鹿妖后，离这个目标并不远！
她乃是妖王境界，比不上苍狼妖王，领悟佛法后，已经踏破相当于天仙的玄关，半只脚晋入妖圣境界，
白鹿妖后，相当于地仙境界的佼佼者，
以她的妖力，转化修持，化形人身，是足够的！
主要是有菩提之种的加持，以及刚获得最适合她的化形正法！
一般妖怪，哪怕修五百年、一千年，不得正法，也难以化形，
就算化得，也不完全，可能还要保留不少妖躯残余，
哪比得上白鹿妖后此刻得到的菩提正法！
白鹿妖后充满感激与敬畏，遥遥望向台上的沈温，向其叩首跪拜，
旁边玩家、将士们指指点点，白鹿妖后却浑然不见，
在此之前，白鹿妖后一直不知道，苍狼一族的未来在哪里，
苍狼王同样也不知道，
投靠人族，然后呢？
依妖王妖后的所见，人族对妖魔并不欢迎，
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妖王妖后，此前最好的设想，也便是苍狼一族变成人族的奴隶，逐渐衰弱、血脉灭绝。
现在看来，人皇却是给妖族留了一条路，
一条转化为人族，成为人族外围部族的一份子的光明大道！
甚至...
白鹿妖后的心怦怦直跳，
如果妖魔化形后，肉身死亡，魂魄落入幽冥原，
再次重生，可不可以重塑人身，真正投胎成为人呢？
就算自己这一代不行，
自己和大王都化形以后，生下的儿女，他们行不行？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