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天明了，环卫的工人、卖早点的摊主，都已裹紧了厚厚的棉衣，在冬日清晨的寒意里，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劳动是辛苦的，长洛国人类的生存，并不容易，
哪怕是正在进行全面战争的现在，平民们该工作还是得工作，
不过，居民们情绪却很高，
天光微亮的长街上，环卫工人拿着笤帚，扫着扫着，就蹭到了早点摊摊主的边上，
“我听说陛下要给我们放假啊？”
工人师傅笑着问摊主大姐，
“我也听说了，说是让大家一起去看电视直播，也算是支援前线，我是不明白看电视算是哪门子的支援了，”朴实的摊主麻利的擦拭了台面，“这两天生意挺好，我可舍不得收摊。”
对苍狼妖国的全面北伐，对于平民百姓们来说，就像是一次普天同庆的盛典，
不少人，结成队伍，在大街上举着旗帜、横幅，游行庆祝，为前线每一次胜利欢呼，
也有不少人，更喜欢人多的热闹，凑到广场上、酒馆里，和其他同胞一起关注着前线战事，为每一场大捷举杯痛饮，
这么多人上街，自然消费就被拉动了。
大姐这两天生意不错。
工人师傅却被大姐的‘精明’给整无语了，“普天同庆的大事，你就惦记卖你那几个包子。”
“包子怎么了，热腾腾香喷喷的包子，吃了顶饱，”大姐掀起一个笼屉，热腾腾的白色蒸汽顿时翻涌而出，“今天我菜包子做得少，一多半都是包的肉馅儿，解馋，顶饱，整两个？”
肉包子又白又胖，看上去可爱极了，让人想象将它咬在嘴里，面食的松软清香、肉馅的鲜美咸味，一定能让刚睡醒的味蕾吃得心满意足。
工人师傅咽咽唾沫，却还是摇摇头，“给我来两个菜包子。”
女儿还在读大学，这些年，长洛国的野外越来越危险，人类都是聚居在五座主城之中--或者外面的棚户区。
棚户区又叫贫民窟，工人师傅万分庆幸，自己一家没有落到那样的田地。
环卫工人的工资不高，一年到头，更是基本没几个休息日，但有这么一份工作，已经不容易了，
五座主城，虽然能勉强供养两千万的人口，但能提供的工作岗位，尤其是中低端的工作岗位，十分有限。
女儿最近快要毕业，当爸爸的，虽然不能给她购置房、车这些大件，但怎么也要给女儿多塞点钱，她出身社会，也能多一点底气。
“你说我舍不得生意，”摊主大姐呵呵一笑，“你看看你自己，大哥别笑二哥…姑娘你要什么？”
祖龙迷迷糊糊就走到摊子前面，
她是被香味吸引来的，
这包子太香了，热腾腾的面粉清香里，裹藏着一缕缕肉香的味道，就这一缕肉香，把包子的美味全给泄露了！
魂魄之中，【心魔】少女长着个嘴巴，馋得疯狂流口水。
“给我夹个肉的干什么？”
这边摊主大姐，夹了一个肉包、一个菜包，包起来塞给工人师傅，倒把对方搞懵了，
“这不是庆祝胜利嘛，请你一个！”
工人师傅咽了咽唾沫，看看旁边的祖龙少女，没多说什么，付了两个菜包的钱，举起肉包子嗅了嗅，乐呵呵的走了。
摊主大姐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眼，嘀咕一句，“呆子！”
祖龙听得清清楚楚，不由有些疑惑地瞥了眼摊主，
【这就是爱情味道，你闻到了吗？】
心魔少女挥挥手，给祖龙共享了她的感官，
祖龙没闻到爱情的味道，倒是包子的香味，越发浓郁了。
“先来十个，老板。”
祖龙也不客气，要了十个包子，狼吞虎咽就往嘴里塞，
非常绵软！
面一点也不干，咬开之后，肉馅的汁水淌到口中，鲜美得每一粒味蕾都要爆炸，把调和了葱姜作料、肥瘦相间的肉馅在嘴里咀嚼，更是好吃得让心魔翻起了白眼，
祖龙少女一口气吃了六个，边吃边掉眼泪，
“怎么了姑娘？”摊主大姐被吓到了，“受了什么委屈吗，怎么哭了？”
“啊呜没有…”祖龙摇头，“包子太好吃了，大姐。”
摊主也没想到这姑娘这么能吃，
这可是比她巴掌还大的肉包子，一般女孩子吃两个，就完全顶饱了。
这姑娘已经奔着第十个去了！
“我做的包子是好吃，面粉、猪肉、调料，都是用的好的，你要早几年碰到我，嘿，更好吃，那时我男人还没死，他隔三差五就去城外棚户区，买那些散养的土猪肉，比城里养猪场的肉口感好！”
祖龙嗯嗯点头，又叫了十个包子，像是想要把自己撑死在这里。
“慢点儿吃，不急…姑娘长得真俊…”
摊主盯着祖龙看了几眼，总觉得有些熟悉。
但始终没能把祖龙少女，和最近电视上经常出镜直播的【应】给联系起来，
想都不敢想。
“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男人死了，我现在一个人，也过得好好的，也养活自己一家，现在人皇陛下来了，日子只会越来越好的，姑娘。”
祖龙这才明白，摊主还在安慰自己。
也是，无缘无故，大清早的，一个女孩子跑到早点摊前面边吃包子边哭，
摊主难免会觉得她是遇到了难处。
祖龙很想和对方解释，
但一想到，也许自己今天过后，就再也吃不到人类的美食，甚至连生命都要失去了，就更加悲从中来，
这时，祖龙的心魔打了个饱嗝儿，揉揉被撑得凸起的小肚皮，谈起了气，
“我要走了，老大，”心魔少女望着祖龙的神魂，恨铁不成钢，“让你把陈广睡了，让我也知道知道做人的滋味儿，谁想到你这么不中用，唉！”
祖龙一慌，“怎么这么快？”
陈广的心魔，可是足足持续了一两年！
还是被黑心的陈广，安排去进行枯燥的修炼，就这，都能持久存在一两年时间！
“你心里没数吗，你是祖龙啊，你要维持一个人类的心魔，和别人能一样吗，拜拜了，多谢款待！”
心魔伸着懒腰，从祖龙神魂中消失了。
没了心魔的加持，口中的包子，顿时失去了味道，
像是嚼着棉花，或者泥土。
说到底，自己并不是人类，
这具身体，也只是一个幻象罢了。
怎么能用幻象，去睡陈广呢？
自己是异类啊。
祖龙机械地啃着包子，心里空落落的。
“应！”
长街对面，响起了一声呼唤，
这声音温柔，祖龙转脸看过去，没有用神通，看不透清晨的薄雾，
但仅凭这声音，祖龙就知道来人是谁，
是沈温，
是一见观音道成空的沈温。
清脆的脚步声中，沈温的身影渐渐从薄雾中凝聚。
应不想搭理沈温，别过脑袋，啃着包子，
沈温来到应的身侧，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凝望着她。
这眼神，让摊主大姐感动得浑身战栗，如同见到了灵魂的皈依，一切的委屈、痛苦，都能在这眼神中得到安抚。
看到这种眼神，就会让人想起沈温的前身，
那毕竟是大慈大悲、誓愿救度众生的菩萨啊。
祖龙固执地不看沈温，虽然再也尝不出味道，却还是一口一口，把手里的包子往嘴里塞。
沈温轻轻叹息，道：
“五行山副本里，有一道机缘。”
…
“我和祖龙，必定要死一个。”
陈广向李白宣布。
李青青为之侧目，
她不明白，祖龙少女明明都已经承认，自己命不久矣了，也明明已经倾向了陈广这一边。
陈广为什么还决心要杀死她。
陈广十分清醒，或者说，从一开始见到祖龙，他的目标就从没有动摇过。
系统的提醒，现在还挂着呢：
【天机已定，你已被天道锁定，你死星注命：注定被‘应’杀死】
祖龙【应】，是混沌的生灵，是大道的化生！
她和其他的生命体，截然不同。
她相当于天道的女儿、天道本身的一部分。
现在天道本身要抹杀陈广，
祖龙自己的个人意志，在里面是讲不了道理、做不了折中的。
现在她可能不想杀陈广了，等以后什么时候，她或许又会站到陈广的对立面，又或者因为阴差阳错的巧合，把陈广杀死。
这就是【命运】，或者说，天道的力量。
陈广知道自己不能死。
他现在，担负着末世两千多万人的希望，
担负着传承华夏文明的希望。
那么伟大的文明，那么璀璨的文明，能在末世断绝吗？
如果说，陈广穿越到末世，有什么人生意义，
他自己认为，自己的人生意义，就是接续文明的传承了。
陈广也想美人在侧，他打开游戏机，拿着手柄，玩着打了可以色色mod的各类3A大作，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生活爽歪歪。
但末世，别说没有这些好玩的电脑游戏了，连和平生活的空间都没有。
不仅是陈广自己没有，所有人类都没有。
末世两千多万人类，要解决的首先是生存问题，
陈广被末世的天道锁定，一次次要把他抹杀，陈广要解决的，也是自己的生存问题。
相比之下，陈广对祖龙，这个天道的【女儿】，那一点点好感，根本无足轻重。
而祖龙对人类的好奇、对人类文明的赞赏，更是镜花水月，沙子堆砌的城堡，不值一提。
陈广必须解决这次【死星注命】的问题，
那么，早点灭杀祖龙，早点获得一大波的天道气息，才是正理！
杀了祖龙，可还有一百多亿功德呢，陈广直接实现功德自由！
不算天道气息，像轩辕剑这一级别的神器，陈广都能具现上百件！
到时候，都可以组建一支拿着神器作战的精锐队伍了！
而天道气息，更加珍贵，
后续副本的开启，西游人物在现世的具现甚至降临，全都靠它。
杀死祖龙！
陈广决心已定。
李白望着陈广的眼睛，很容易就看清了他在想什么。
现在的陛下，太年轻了，
同时，也根本不像后来的他，阴沉、霸烈、铁血，让人望之生畏。
李白缓缓开口，
“有一次，我们一起喝酒…你要是搜罗到稀有的美酒，一定是要叫我去同饮的，那次，曹公刚刚战死，你喝得大醉，细数起后悔的事，第一件，就是说：你曾答应过一个叫【应】的女子，要治好她，可是阴差阳错，却把承诺背弃了。”
陈广抬起左手，捂着嘴巴揉了揉，心情复杂。
李青青帮陈广说话，“应是奔着杀死陈广来的，陈广答应她的，都不作数，本身就是骗她。”
李白一笑，耸耸肩，
如果真是这样，若果杀死祖龙后，陛下心中真的后悔，
又怎么会在无数岁月以后，还在醉中记起这件事呢？
“曹公，是曹操吗，他怎么战死的？”
陈广冷不丁问。
李白一愣，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曹公自然就是孟德公，他乃是陛下的肱骨之臣，曾官拜丞相，不过，因为行法酷烈、推行法政粗暴，不怎么得人心，后来引咎辞职，专领一面军务，在战阵中战死了…您一直怀疑，是朝中有人出卖了他。”
“像是他的死法。”
陈广摇头，现在曹操已领受了陈广的命令，准备借用曹操的铁面无情、手段强硬，对长洛国进行从上到下的整治。
在幽冥原还没有出现之前，陈广的心理底线，是可以出现：天街踏尽公卿骨，洛水填尽累骨白这种局面的。
现在有了幽冥原，陈广的施政就更加激进了。
而作为陈广意志的贯彻者，曹操曹孟德，是不是从现在开始，就踏上了一条孤臣之路，注定了他以后的凄凉呢？
这就是命运吗？
自己杀死祖龙，并且在以后的岁月里，时而会感到后悔和遗憾，这就是原本的命运吗？
想了想，陈广问李白，“太白，你既然说，有办法帮我，到底是什么办法？”
陈广是想不到任何办法，能既改变注定的【天命】，又救下祖龙。
祖龙和陈广，只能活一个。
只有祖龙彻底死亡，灰灰湮灭，永远没有复活的机会，天道对陈广的杀劫，才算是被打破了。
“我现在没有办法，”李白摇摇头，手指玄都观外黛色的天空，“但是天地之间，多的是办法，就看他们愿不愿意提前付出了。”
陈广了然，
李白这是要去【吃大户】了！
这个办法，一定要求极大的损耗，
不然，玄都观里，不就有一个太上道祖吗，论神通广大，是西游世界最顶峰的几人之一，
要是轻松好办，李白肯定直接找老君了。
“祂们可能不愿和你讲道理。”陈广提醒。
陈广对西游世界的暗流汹涌，也是心里有数的，
本身西游副本一出，真武大帝往末世一降临，观世音菩萨、燃灯古佛，也先后销落道果，转生末世，
西游世界，已经是风声鹤唳，强大的仙神们，都在给自己、给自己的势力做打算。
又有了东来佛祖弥勒菩萨，提前成佛，一世之间，居然同时有了现在、未来两位世尊，偏偏过去佛祖道果销落，等于佛门都没有了退路，
草木皆兵！
这样的情况下，如果要大伤元气，恐怕那些大能们是不会答应的。
“陛下在说些什么，”李白哈哈一笑，张开双臂，伸向天空，“我可是李白啊！”
陈广的眼皮疯狂跳动，
随着李白的动作，天地间的人间圣道，风云变色！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