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在受伤退役的发布会上，他也不曾如此失态过。
‘辛苦养大的水灵灵的奶白菜，被不知哪来的野猪给拱了。’
杨默满脑子，横着，竖着，斜着，疯狂地，一刻不停地飘着各种弹幕。
王忆寒却仿佛没注意到杨默的失态，拢了拢翘起来的头发，继续道：
“我是真的喜欢她，我知道，我不是徐浩然，没什么显赫的背景。
但是论真心，我比他真诚的多。
先前青训营有个小子要拿安琪是女孩的事威胁徐浩然，想混进未名——
是我找饶东海他们摆平的，当然代价也很惨烈就是了——
我当时答应他们，以后他们求我办事，只要我力所能及的，我都会答应。”
杨默上下打量着王忆寒，见‘这小子’身高臂长，皮肤白皙，高鼻梁薄嘴唇，无框眼镜后一双桃花眼低垂着，看不太出情绪。暗道：
这小子看上去虽然一脸书生气，说话做事却不知比徐浩然有分寸多少。
来之前，他听张晗原原本本说了王忆寒妹妹的事。
此刻听他如何回护安琪，对这少年更添了几分好感。
都是寒门出身，比起动不动就大发脾气伤人伤己的徐浩然，王忆寒这种爱的深沉而克制的更为杨默所欣赏。
摇了摇头，将脑中‘猪拱白菜’的弹幕扫了出去，杨默十指交握，沉吟道：
“所以呢——你答应了他们什么？”
“等我完成我该完成的任务，就离开电竞圈。”
杨默听到这话难得眼睛都瞪大了些，盯着王忆寒，看他坚毅的侧脸，一时语塞。
他虽然想到过，这孩子一穷二白，还有个得了绝症的妹妹，想要摆平这件事，估计牺牲不小，但着实没想到，是赌上了全部的电竞人生。
“.....我听说您——当然只是听说，早年的时候因为一位...很美很美的姑娘，下定决心离开创世。
但是事情不巧，您受伤在先，被迫退圈，那之后十几年您都没有再回来。
我现在的情况，虽然比您差得远，可论起原因，也没有那么大差别。
我也是，拿不定注意，又着实没有其他人可商量，才想到找您谈一谈的。”
王忆寒说这话时候眼中难得流露出了一丝源于依赖的信任。
杨默见了不由得心中一动，把已经道嘴边的那句不负责任的——‘那就离开电竞圈呗’，咽了回去。
三小时前，皇天俱乐部队长室。
张晗原本翘着二郎腿，耍着一根马克笔，在看之前的比赛复盘团队的技战术，一看杨默推门进来了，便将屏幕上的比赛暂停，把笔一撂，腾地起身，恭敬道：
“默哥，实在是不好意思，又得麻烦您过来。”
杨默摆摆手拉了椅子坐下，转头看到张晗还是半哈着腰站在他身旁，不由得皱眉道：
“到底什么事？有话快说，晚上纪总他们要回来看新队员打团队。我好多年不打了，总得再热热手。”
张晗脸上堆笑，搓了搓手，拉了把椅子凑到杨默身边压低声音道：
“您还用热手？您就随便发挥，现在圈里哪个孩子是您对手？
....事关您的爱徒，我也是不得不跟您汇报啊！”
杨默闻言一愣，盯着张晗看了一会儿，忽然出手拽过他的领子，一字一顿道：
“素言怎么了？!你们不是答应过我吗？只要我加入皇天，你们就不打她主意？
怎么？你们打算变卦？”
张晗受制于人，却还是一幅不痛不痒的笑脸，摇头道：
“您这是哪的话？简家大小姐那是什么人，您不嘱咐，我也不会没眼色到去惹她啊？
您莫不是忘了，您还一个爱徒呢？就在昨天晚上，喻安琪小妹妹被徐浩然那个脑残开除了。”
“你说什么？！徐·浩·然——我跟他没完！”
张晗看到一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杨默，听了这话勃然色变，碗大的拳头一拳砸在旁边无辜的充气渡鸦（战队吉祥物）上，将本来是不倒翁的渡鸦都打出去好几米的距离。
张晗用手掸了掸刚才被杨默抓过的领口，倒抽一口凉气。
将表情调整到万分遗憾，伸手扶正了充气渡鸦继续煽风点火道：
“默哥，我说句不当讲的...徐浩然那种人，就不值得喜欢。他眼里就只有自己，哪像咱们啊，重感情——
知道这女人得哄着宠着，不能这么凶巴巴地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杨默很少赞同张晗的话，但徐浩然开除安琪这件事确实让他有一种刺痛。
他恨自己当年感情不顺，现如今也没办法阻止自家小徒弟重蹈覆辙——
说到底这些个有钱人，能花钱摆平的，绝对不会付出一点真心。
“不过呢，这次我找您来，不是因为徐浩然的事。那个王八蛋我会想办法收拾，是我们俱乐部一个别的孩子——
哎....也是个倒霉孩子。家里穷得叮当响，妹妹又得了绝症，爸妈又早早死了。
我心疼他有点游戏天赋家里这么个烂摊子，还不忘当电竞选手，就说想招他进队——
谁想到，让徐浩然那个SB捷足先登了。
用您家小徒弟当饵，把人勾到未名去了，我想帮他都不好办。”
若在平时，张晗这拙劣的谎言根本瞒不过杨默的眼睛，可此刻杨默正在气头上，满心满眼都是自家小徒弟让徐浩然那个负心的富二代给欺负了。
他又迫于正在‘执行任务’没办法去保护可能已经心碎成渣的小徒弟。
一时间百感交集，思绪纷乱，竟觉得张晗可能也有些人情味。之前安琪那么误会他，都是受了徐浩然的蛊惑。
“...但是呢，他一直特别崇拜您，我就想——要不您劝劝他吧。
别让他往电竞这个火坑里面跳了。你说他要是就一个人，跳了也就跳了——
他妹妹才14岁，器官衰竭，就靠着哥哥续命，他在这个时候选择跟着徐浩然那么个烂人胡闹——哎——”
杨默回过神来，看着张晗的眼神多了几分试探，良久才开口道：
“他人在哪？我去见他一面，我得劝劝他，这种好孩子不能跟着那帮混蛋走歪路。”
张晗眼珠一转说出了医院的地址，然后便吩咐饶东海和焦向南同杨默一起去往医院。
“杨默前辈？杨默前辈！”
王忆寒的呼唤将杨默从回忆中拉了回来，盯着眼前这个少年，杨默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心中一动，试探道：
“你...应该不是真心跟着徐浩然吧？”
“徐浩然？您说未名？那当然不是——”
王忆寒说了一半，就看到杨默背后焦向南示威性的比了个“嘘”的手势，顿时把后半句话咽回了肚子里，岔开话题道：
“我有我的苦衷，对我来说，留在电竞圈没准儿反而痛苦。
但是离开，我又舍不得。毕竟，我这种出身，如果再不打游戏了，我和安琪——
我们俩估计就没什么交集了。”
杨默见王忆寒眼眶发红，声音都有些发哑了，知道他是动了真情，也有些感慨，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你这又是何苦，你以为安琪是那种看别人为她付出就会死心塌地和对方在一起的类型吗？
以她的性格，喜欢就往死了喜欢，不喜欢的你付出再多，她也只拿你当兄弟。
时代变了，再不是我当年那种玩命追女孩，女孩就心软的时代了。
小子啊，你听过白菜拱猪吗？”
（TBC）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