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姝瑤讲起感兴趣的事，精神头渐足，一扫疲色，圆眸亮晶晶的，又道：“火没伤着人，只烧了些衣裳物件，还让大伙儿都凑了热闹，亲眼目睹皇上被瓮中捉鳖，哈哈哈，我真是佩服这个纵火的人。”
“你小声些，这种话莫在旁人面前讲。”顾锦宁蹙眉。
程姝瑤忙道：“诶呀，当然了，我哪有那么傻，也就在锦宁面前讲讲。”
昨夜之火来得突然，又撞上此事，极少有人会信并非人为。顾锦宁心下也有担忧，问道：“起火原因是否尚未查出？”
“应当还没吧，不然早就传开了。”
顾锦宁手中缰绳松了松，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因知晓前世玄王最终与皇上对立，她才会在发觉起火可能是人为时，首先想到会否是玄王做的。
也因着知晓玄王野心颇大，不论如今与皇上如何君臣和睦，叔侄友恭，终有一日都会走出那一步，顾锦宁才在被提醒玄王也许对她有意时，立即又无措又逃避。
早前她可以安慰自己说，玄王是在顾念父亲薄面，为她解难，而她也不过是与玄王略有接触。
然而好友的提点，再加上昨夜的火，犹如当头棒喝，硬生生将她拽回现实。
遑论玄王究竟是否真的属意她，仅说若她继续与玄王相交过密，等真的到了那日，她该如何抉择？
即使顾锦宁自己可以坦然说问心无愧，可她背后的顾国公乃至整个国公府，难道也要背上逆臣党羽的罪名？
起初她只当玄王是奸佞之徒，又给她添了许多堵，所以与之相交毫无顾忌，总归是敌人。
但现在玄王数次帮她，两人相处也无尊卑之分，若让顾锦宁再说没有瓜葛，她自己都心虚。
“喂！锦宁，你在想什么呢？”程姝瑤见好友出神，扬声道。
顾锦宁收神，掩下忧虑，扯起唇角道：“我在想，今日咱们该猎些什么了罢。”
“对对对，是该猎点儿东西回去了。”程姝瑤应着，拍了拍身下小棕马的脖鬃，“今日随便猎些小鸡小鸭交差，明日咱们也歇歇，你看我这小马儿都跑累了。”
随即她又看向秋桐，郑重说道：“说是小鸡小鸭，但野鸡就算了，这个着实不好听。”
秋桐失笑，应道：“奴婢省得。不过若今日要狩猎，咱们就得往前再走走了。”
“得咧，就听秋桐姐姐的！”程姝瑤嬉笑。
随即不再闲聊，三人扬鞭催马，朝前赶路。
秋桐在前，带着顾锦宁二人行了片刻，停在一片树林旁，回头道：“小姐，程二小姐，咱们下马罢。”
三人将马匹拴在树上，步行走进林子。地上落叶累积，脚踩之处沙沙声不绝。
“待会儿奴婢吹哨时，你们记得将耳捂住。”秋桐轻声嘱咐，顾锦宁和程姝瑤点头应了。
又默然行了片刻，耳边渐起鸟鸣声，顾锦宁抬头望树，只见树枝上零星架着些大小不一的鸟巢。待鸟巢渐多时，秋桐环顾四周，在一处树木较稀疏的地方停下，身后两人也屏息立住。
秋桐看了看天空，遂从怀里取出一枚哨子，含在口中，又将箭入弓，摆好姿势后，对另两人点了点头，顾锦宁和程姝瑤忙双手将耳朵捂住。
随后哨音骤起，顾锦宁虽捂着耳朵，也能听见此音尖锐嘹亮，林中鸟群随之而起，不计其数的鸟儿挥翅入空，甚为壮观。
“嗖——”
一声箭鸣破空，箭起鸟落，不过眨眼间。秋桐手中未顿，箭射出时便立即又从箭囊中取出一支，搭弓、满弦、松手，如此反复，共计射出四箭后，鸟群飞远，方才停手。
看着眼前女子动作利落，程姝瑤眼睛都忘眨了，见对方猎射完毕，才拍掌大喊：“好箭法！秋桐姐姐真是太厉害了！”
“程二小姐谬赞，奴婢去看看射中了没。”秋桐不好意思地笑笑，遂朝箭落方向跑去。
“诶，锦宁。”程姝瑤捣捣一言不发的好友，朝秋桐的背影望去，“你是怎么找到这么厉害的丫鬟的？下回你买丫鬟时，也把我叫上啊。”
顾锦宁敛眸，淡淡地道：“秋桐是玄王给我的……也许，她在我身边，是屈就了罢。”
“咦？敢情你穿着玄王送的衣裳，还用着玄王的人啊！”程姝瑤调侃，顾锦宁却蹙眉不语。
程姝瑤见状，便乖觉地止住话头，拍拍顾锦宁的肩膀，颇体谅地道：“我懂你，突然知道有人喜欢你，肯定还拿不定主意。没事，等你经验多了就好了。”
顾锦宁勉力扯了扯唇角，她不是拿不定主意，而是心虚。何止衣裳和丫鬟，就连她骑的马，也是玄王的。
“小姐，四箭都中了！”秋桐两手提着猎到的鸟儿跑近，只见那鸟个头不小，青羽白腹，金眼黄喙，阳光下，鸟羽泛着莹绿暗光。
程姝瑤忙凑上前，举着秋桐的手看了又看，纳罕道：“诶呀，怎么还是活的！”
“奴婢想到小姐不喜杀生，所以出箭时松了力道，只射在鸟翅上，没伤及要害处。”秋桐解释道，又不安地看了看自家小姐。
不论顾锦宁心中对玄王如何作想，眼下秋桐既已成为自己的丫鬟，顾锦宁便不忍见她谨慎讨好，于是便欣笑赞赏道：“你有心了，做得很好。”
被秋桐揪住翅膀的鸟儿，此时仿佛也醒了神，正蹬着爪子扑腾，程姝瑤连忙取下背包，翻找了会儿，取出一块眼熟的布单。
“你怎的还带着这个？”顾锦宁哑然。
“这不是备着秋游用嘛。”程姝瑤将布单成条状，递给顾锦宁，“喏，你用这个给鸟包扎一下，我再扯几条，把这四个家伙绑住。”
就着秋桐的手，顾锦宁将鸟翅箭伤处包扎，程姝瑤扯了长布条拧成绳状，也上去帮忙。一阵手忙脚乱后，四只大鸟的爪被捆住，翅膀缠着布条，飞又飞不了，逃也逃不掉，像四个残兵败将似的，只能用金色圆眼瞪着面前三人。
终于逮着机会，程姝瑤摸了又摸鸟羽，跟鸟对视一阵，噗嗤笑道：“咱们这样狩猎，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是救死扶伤来的。”
轻松获取猎物，结果也皆大欢喜，三人带着大鸟，笑吟吟地出了林子，正要上马，身后蹄声渐近，未等人至，便听一道呵斥：“何人在此鸣哨！”
顾锦宁等人循声回头，待看清领头的来人，忙行礼道：“小女见过大公主。”
“吁——”大公主简芷尧娴熟地将马勒停，定睛瞧着马下的三人。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