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不辛苦。”
春桃吁了口气,又凑到顾锦宁跟前,小声说道:“奴婢就没见过您这样做生意的,这些人领了不要银子的茶,回头病人就会少了。没病人,医馆还怎么开呀。”
顾锦宁看了她一眼,道:“你又心疼银子了?”
“嘻嘻……奴婢是夸小姐心善呐。”
春桃吐吐舌头,便没再多说,转身去帮夏菱她们收拾杂物。
反正小姐在想什么,她是看不明白。不安生做国公府小姐,偏偏要开医馆,还摆弄这些劳心劳力没回报的事。
“春桃姐姐,不止你看不明白,我也看不明白呢。”
夏菱嬉笑着说道:“但咱们不必看明白,只要知道咱们小姐最厉害就够了!”
“就你鬼机灵,最会拍马屁!”
春桃看到夏菱满脸与有荣焉,便笑斥她:“快别磨蹭,早些收拾回府!”
正当丫鬟们嬉笑打趣,高兴终于可以回府时,却忽闻一道厉声高呼:“同安堂的药茶有毒!”
丫鬟们自然皆愣,转头便见街巷那头踉跄而来一个男子,怀里抱着一女子。
那男子来势汹汹,径直冲向医馆,惊得丫鬟们尖叫后退。
许多还未走远的百姓也是惊愕不已,不少人立即看向手中药茶,庆幸自己还没喝。
顾锦宁皱眉看去,眼神倏地沉了下来。
眼见那男子几乎冲至顾锦宁面前,春桃最先反应过来,忙扔下手中杂物,挡在顾锦宁前面,伸开双臂斥道:“你休得胡说!药茶怎会有毒?!”
男子却没被春桃这架势唬住,继续喊道:“我媳妇就是喝了你们的药茶才会这样的!分明是药茶有问题!”
众人闻言,下意识看向他怀中的女子,这一看倒好,几个小丫鬟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那女子面色黑红交加,双目眦黑,嘴唇四周溃烂一片,嗓子里还发出咳咳的粗嘎声音,瞧着好生吓人。
连春桃都心里一秃噜,看了眼顾锦宁。
人们的反应似乎给了男子底气,然而那个他知道是医馆东家的姑娘却不说话,只看着他,那眼神无波无澜,却让他不由得有些慌。
仿佛是被顾锦宁的蔑视激怒了般,男子愤然嚷道:“光天化日之下,医馆公然下毒,咱们贫民真是活得不如猪狗,命贱啊!”
这话是对着顾锦宁说的,却是说给那些街坊听的。顿时那些围观百姓从震惊中回神,转而怀疑地看着同安堂的众人,心底不禁打起了鼓。
虽说有便宜不占是傻的,可天下哪有这么多便宜事?
药茶有没有毒谁也不知道,可若是真有毒……他们不就要去瞧病了?
“不会……是故意给咱们下毒,再让咱们掏银子治病罢?”
人群中不知是谁忽然说了句,没人应声,但怀疑和后怕却在空气中蔓延开。
已经喝了药茶的人开始害怕起来,而有些还没喝的,掩着袖子,偷偷将药茶洒在了地上。
春桃看着眼前的这些人,小脸儿气得通红。那都是她们辛苦熬出来的,不感谢便罢了,要说她们是想害人,简直好心连驴肝肺都不如!
高大夫听见吵嚷声,也赶忙从医馆中出来,细看了几眼那个女子,便迟疑着问顾锦宁:“我看有异……要不,先让人进去再说?”
顾锦宁摇摇头,而后看向那男子,勾起唇角道:“既是命贱,给你们下毒又能赚来几个银子?”
少女声音极淡,甚至是带着笑意说的,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那些围观者霎时难堪。
这话刺耳讽刺,但确实是事实。他们即便中了毒……也没钱治啊。
尤其那男子更是气急败坏,索性将怀中女子放在地上,指给大伙儿瞧。
“那我媳妇这模样,明显就是中毒症状!她今儿可只喝了你们的药茶!”
顾锦宁神情未变,只看着那男子,问道:“所以?”
男子紧攥拳头,咬牙道:“你们的药茶有毒,害了我媳妇,当然要给我媳妇瞧病!如果我媳妇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去衙门告你们!”
“嗯,倒是好法子。”顾锦宁挑唇颔首。
说罢,她便再没看那男子,只对丫鬟吩咐去取只碗来。
而后顾锦宁从瓷缸残茶中舀出一些,当着众人的面尽数饮下。
“药茶我喝了。”顾锦宁随意地道,眸色却沉静一片,“信不信,喝不喝,都随你们,但不必猜度我会用解药。毕竟‘贱命’而已,犯不着我折腾自个儿。”
此言一出,众人霎时间面色复杂。
那些百姓自不必多说,顿时既尴尬又无地自容。自己知道命贱是一回事,被人说出来又是另一种感受。
本以为善心的人总是软绵宽和,那些富贵人家积德做善事,也总是笑眯眯的好脾气,怎的这姑娘说话这样刺儿呢?
春桃夏菱等丫鬟也吃惊看向顾锦宁。往常她们小姐说话极有分寸,对那些寻常百姓更是不自恃身份。今日说出这样的话,恐怕是真恼了?
高大夫亦惊得胡须翘了翘,有些懊悔没有直接将人拉进医馆解决,看着顾锦宁也不知说什么好。你劳心劳力地把事儿做了,明明不是这个意思,为何非要把脸面撕破呢?
最吃惊的当属那个咬定同安堂不安好心的男子。他正横眉立目地准备痛诉,这下脸上表情凝固住,还来不及转换,眼睛圆鼓着,瞧着倒有些滑稽。
但凡开医馆的,又大肆做了善事,显见是想养善名,只要抓住这一点,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医馆肯定会迫于压力任他提要求。
可这同安堂……还真不按常理出牌啊?
顾锦宁也不在乎这些人如何作想,甚至眸中划过一丝厌倦之色。
随即她走到地上女子跟前,素衣冷颜,似裹着一层锐利。
那男子下意识后退一步,而后又觉得自己丢脸,竟被一个姑娘吓退了去,便大叫道:“你要做什么!光天白日的,难不成还要害我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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