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玥起身，他一走，周烟也跟着他出去。
顾明珠接过徐珏递来的茶水，这才疑惑道：“刚刚笑什么？”
徐珏说：“笑你的人。”
“嗯？”顾明珠茶送到了嘴边，闻言疑色更重了。
徐珏道：“刚刚月言也同你这般说，多要点，多一两是一两。”
顾明珠哑然失笑：“所以，你们商量了半天，到底商量了个什么数？”
徐珏道：“竹杠嘛，自然是越狠越好了，你在都尉府门口发令杖责燕云骑，威有了，这喝嘛，就该我来了，毕竟我在百姓口中，虽然无敌，但也吓人。”
顾明珠乐了：“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徐珏说：“谬赞。”
顾明珠放了茶盏，想起一事来，道：“经历昨日，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说来听听。”
“我不适合这些。”
徐珏倒是没觉得意外，只是说：“怎么说？”
顾明珠道：“我不笨，但于官场却不会御下，昨日若非你提醒，我只怕真砍了杨福延和马娇娇的脑袋。”
徐珏说：“砍了就砍了。”
顾明珠摇头：“现在想起来，不免有些后怕，这一砍两百万没了不说，不知情况的百姓还会觉得顾绝是个暴虐之人。”
房内无旁人，徐珏将脚搭在一旁的空椅上，伸直一双长腿，眼神睥睨：“那又如何？你别忘记自己的身份，你是东南的主，你想杀谁，就可以杀谁！”
顾明珠蹙眉：“这是暴君行径。”
徐珏看了她一眼：“不，这叫整肃官场。你只管杀，我绝不会让你背上这些名头。”
顾明珠默然。
徐珏道：“不用担心什么不会御下，有我在，会不会御下都无所谓，你的夫君除了能文善武外，最会的便是御下了。”
顾明珠笑，挑着眉梢：“夫君？哪来的夫君？”
徐珏收了腿，朝她伸去手，顾明珠将手搭过去，被他轻轻捏着，他的眼神一下子幽深，像点了烟火一般，亮得摄人心魄：“我都听到了，你亲口说的，我们是夫妻。”
顾明珠缩了一下手，没能收回，只觉得那按在手背上的温度灼人不已。
明明刚刚跟吴玥说起这些时脸不红心不跳，怎么对着他就不是那样的了？
顾明珠佯装镇定说：“你还偷听？”
“我那是光明正大的听。”徐珏拽了一下她，顾明珠被迫挨近，他凑过来些，面对着面：“说，什么时候？”
顾明珠听懂了，声音不由低了几分：“我怎么知道，年后开春事务多，只怕不合适。”
“那就年前。”
顾明珠说：“再有几日就过年了。”
“来得及。”徐珏笑：“只要你点头，都来得及。”
顾明珠犹豫着：“阿珏……”
“嗯？”
“我不想……”
徐珏唇边的笑淡去几分，耐心道：“是觉得年前太快了？”
顾明珠摇头。
徐珏脸一沉：“你该不会是要说不想嫁给我？”
顾明珠说：“不是不是……”
徐珏面色稍霁：“那是因为什么？”
顾明珠这才道：“长辈都不在……”
徐珏道：“长辈在就嫁？”
顾明珠想了好一会，徐珏也不催她，半晌，顾明珠才看向他道：“不是。”
徐珏捏紧了些：“逗我？”
顾明珠说：“不是，我是说，没有长辈，我也嫁。”
徐珏眼里顿时盛满笑意：“顾明珠，这可是你亲口答应的！”
“嗯。”
徐珏亲了亲她的手背，将人放开。
过了一会，侍卫来禀说马家来人，徐珏前去会见。
——
马怀民惶恐不安的候在书房门口，过了一会，听到前方动静，抬头看去，弯腰行礼道：“马怀民见过大将军。”
徐珏目不斜视，从他身旁经过。
马怀民忐忑着跟了进去。
昨日他特意打听了那个跟明王在一起的人，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
竟然是之前西北赫赫有名的徐谓之子，冷面阎罗徐珏！
马怀民夜里都未睡好觉，天一亮就忙着盘算寻由头递帖子拜见，事情倒也顺利，这会子就见到了。
他手里捧着一个木匣子，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这木匣子里是他寻来的两块没经过加工的原玉，可以经由工匠打磨成任何自己喜欢的模样。
昨日见顾明珠的模样不过十八九，姑娘家向来爱美物，他今天便特地准备送给明王。
徐珏坐下，这才看向他：“坐吧。”
马怀民哪敢坐啊，忙道：“小的喜欢站着，小的站着就好。”
徐珏没什么表情：“我让你坐下。”
马怀民只得坐到一旁。
他捧着木匣子，斟酌着开口道：“小的今日来，是因为昨日的事，马家捐赠东南十二州冬衣与冬靴。”
“嗯。”徐珏单音回应。
马怀民听出这个嗯字是让他继续的意思，道：“只是有一件事颇为难做，冬衣眼下大批的订购，需要从各地采办，再一来一送，太过费时，我便想着，不如将买衣的钱折成个数，交于明王殿下，让殿下安排分送给各城士兵，这样不仅快，也让大家在新年里有喜头。”
徐珏瞥了他一眼，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既然马老爷都这么说了，我便给你这个面子，依你之言，折成银子吧。”
马怀民点着头。
徐珏又道：“只是不知，这些冬衣，该折成多少银子合适呢？”
他好像是在问马怀民，又好像是在问别人。
可这书房内只有他二人，马怀民得回答他的话：“依照人数，东南有铁骑十九万，除去荡州两万……”
徐珏打断他：“为什么要除去荡州两万？难道荡州两万士兵不是人吗？”
马怀民一愣：“大将军，荡州的士兵不是已经购过冬衣了吗？”
徐珏漠然：“哦？何时？我怎么不知道，谁给购的？为什么要购？这个购衣的人是何居心，居然能越了明王去！真是胆大包天！”
马怀民仿佛被噎住一般，半晌才艰难道：“是我记错了，没购没购……”
徐珏笑道：“刚刚说到哪了？马老爷你继续。”
马怀民整理思绪，继续道：“十九万士兵，一套冬衣，按照价格来算，十两银子左右……”
徐珏皱眉：“一套冬衣十两？马怀民，你这是看人下菜碟？拿我当猴耍？”
马怀民面色一僵，急忙道：“大将军，小的不是那个意思，可十两确实能购置很好的冬衣了。”
“哦？是么？我可是听说了，你前些日子花了四十万呢。”
马怀民憋屈得很，不让提荡州两万士兵的是他，现在提起两万士兵的也是他！
“怎么？荡州的兵配得四十万，其他州城的兵不配？”
“配！自然是配的！”马怀民咬牙：“该一样……该一样……一套二十两……”
徐珏不悦极了，语气阴森森的：“怎么？难道除了冬衣，马老爷不给士兵们再配把刀？”
“什么？配刀？”马怀民脸色苍白：“可是……可是昨日……”
“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徐珏面无表情：“马老爷许了明王冬衣，我这个大将军要把刀不过分吧？还是说，明王的话是话，我的话就听不得？”
马怀民忍住要跳脚的冲动，自行在心里安抚着自己，还得点头附和徐珏：“大将军的话自然也是话……”
“那我替十二州的士兵，也谢谢马老爷慷慨解囊。”
马怀民面如菜色：“不知一把刀，该是什么价格？”
徐珏笑道：“这个你问我算是问对人了，二十两便可锻造一把好刀，好刀配好士兵，你说对不对？”
马怀民吓得坐不住了：“二十两？”
徐珏疑惑拧眉：“马老爷，这是不相信我的话？”
“没有没有……只是二十两……”
徐珏道：“马老爷是觉得二十两不够？”
“够够够……够了……”他心哇凉的坐回去：“够了够了……”
徐珏顿笑：“马老爷果然是个慷慨大方之人，十九万士兵一点会感激马家的。一套冬衣一把刀，四十两，那便是七百六十万，再加上些其他琐碎，凑个整数，八百万如何？”
马怀民心凉透了：“就依大将军所言，八百万。”
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今日是被徐珏狠狠诓住了，他若是不应，他便有千百种发难的借口。
这个强盗！这群强盗！
马怀民愤慨不已！
徐珏笑道：“那这八百万？”
马怀民道：“那我回去准备一下，晚些将银票送来。”
徐珏道：“马老爷是要去兑换银票吗？”
“正是。”
“那正好，我让人跟着马老爷一块去，也省的你再多跑一趟了。”
马怀民讪讪点头：“也好……”
徐珏朝外道：“鸣一。”
年轻的侍卫从高处飘落下来：“公子。”
徐珏道：“你随马老爷去取一下银票，路上别贪玩，尽早回来。”
“是。”
马怀民内心不由老泪纵横的控诉：这到底是叮嘱谁？叮嘱谁呢？！
这明明就是在说给他听的！
偏偏马怀民还不能说什么，跟着点头。
徐珏道：“咦？马老爷这手上的木匣子是什么？”
马怀民顿时抱紧了盒子：“没什么，这是小的……小的给女儿买的物件。”
徐珏便道：“那鸣一，你就随马老爷快快去吧。”
“是。”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