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埋在书册底下的裴远晨突然觉得老天爷真是在玩他，走了两辈子，好容易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若是陆缱真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自己一腔深情错付也就罢了，偏偏陆缱还极其在乎他，无时无刻不考虑他的感受，可那种在乎，却又不是裴远晨所期盼的。
“先生”裴远晨闷闷的声音从书册下传来，陆缱回头，听见裴远晨道：“我若是大你几岁，你会如何？”
“不如何”陆缱停下开门的手转身道：“在我眼里，你就是你，无论大小，也遑论身份，哪怕你真的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于我而言也是一样的。”
听着陆缱这认真的话语，裴远晨不知怎么的，突然很想赌一把。
赌一赌他对陆缱的了解，赌一赌陆缱对盛世的执念，也赌一赌自己心中那张狂绮丽的妄想。
说到底，他不想再骗这个人，也不愿意看她再未本不需要的事情劳心劳神了。
“陆缱”裴远晨唰的一下起身，用前所未有的认真的眼神直视着陆缱道：“我想与你坦白一件事。”
“我们先说好”裴远晨向外看了一眼，郑重道：“你听后生气也好，怎么罚我都好，但是此地不是楚国，并不在我们的掌控范围内，你要闹回了楚国随你怎么闹，但绝不能现在突然不告而别，这你可能答应？”
“好，我答应”陆缱心里也知道两国君主会盟绝对不是什么耍脾气的时候，也相信以裴远晨的性格就算真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也是被迫的，一口答应了。
反正我也有对不起这孩子的事，大家对不起对方的事一对一扯平了，有什么好又打又骂的？
见陆缱答应的痛快裴远晨愣了一下，继而垂下眼眸，咬着下唇轻声问：“先生，远晨如果不是孩子了的话，你还会要我吗？”
得，我就知道那天喝醉后肯定出事了！
陆·满脑子不能过审剧情·缱一看自家孩子这扭捏不安的神情，心道这是自己暗中调查半天的事苦主终于忍不住来和自己摊牌了，心中却难得的舒缓了一口气。
那感觉，就好像流亡在外多年的杀人犯终于落网了一般。
“没事，你也是无辜的”陆缱伸手拍了拍裴远晨的肩膀在心中叹了一句这孩子也真是乖的可以，人家明明是整件事情的受害者，不找自己哭闹要求负责就罢了，居然还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主动道歉，给他倒了一杯茶轻声道：“过往之事，我的错。”
“不，是我一直在瞒着先生”裴远晨摇头道：“先生，我与您说实话，您别走好不好？”
听着这标准的苦情女主戏开场白，陆缱只觉得自己要给裴远晨讲什么现在大局未定，楚王和令尹搞在一起了这种事如果传出去对大局有影响所以自己暂时不能负责之类的话越看越像渣男行径。
唉，好像这么干真有点始乱终弃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我不走”陆缱道：“你别担心。”
“先生”裴远晨看着陆缱，深吸了一口气道：“先生还记不记得我十六岁那年曾昏迷不醒过一次？”
陆缱点头。
“我十六岁那年中毒后，得了另一个自己前世的记忆，也就是说”
裴远晨近乎贪恋的看了陆缱一眼，又慢慢闭上双眼一字一顿道：“我，是重生的。”
屋子里一时静的连呼吸声都可以听的清清楚楚。
炉子上的水开了，袅袅白烟自壶口冒出，横在两人中间行成了一道如白纱般的天然的屏障，让人分不清真假，说不断过往。
“然后呢？”陆缱叹了口气问。
“然后”裴远晨似乎没听懂一般慢慢品着这两个字，像刑场上的犯人看透了生死般松了力气，任由自己如死尸般倒在椅背上道：“陆缱，这些年是我一直瞒着你，对不起。”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陆缱问。
“只有兄长与兄嫂”裴远晨声如叹息般道：“进郢都前，怕重蹈覆辙，不得以与他说了实话。”
“那时我刚继位不久，汉水发生决堤，大哥强撑着身子去赈灾，结果在路上遇到了泥石流”
“前世，我害死了他”裴远晨低声道。
“是天象，并不是你，”陆缱极其客观的摇摇头继续问：“景云君知道后怎么说？”
“大哥说他前世早亡不过是意外，与我并没有关系，何况汉水决堤既然是智氏所为，前世他的死怕也是那些人的手笔，让我不要自责，更不要与任何人暴露自己活了两世的真相。”裴远晨老老实实道。：“他说，万事有他这个当哥哥的在，让我不要慌，更不要死扛，我们兄弟一起，万事顺遂。”
陆缱突然想起来书中裴远晨的结局：一代明主，雄才伟略，却最终落了个膝下无子，英年早逝的下场。
陆缱不得不承认，裴远曦真的很了解裴远晨，若是裴远曦真的因为此事而死，按照裴远晨的性子怕当真是会认为是自己这个天煞孤星克的，自责一辈子怕都是轻的。
时至今日，陆缱才真正懂了裴家兄弟间那无条件的信任与默契究竟从何而来。
陆缱又想了想，裴烨华六岁继位，是裴远曦独子，江静遥如今又已经有五个月身孕，算算时间裴远晨上一世怕是连二十六岁都没活过便撒手人寰，陆缱侧眸望着裴远晨年轻帅气的面庞，轻声问：“你前世，是怎么死的？”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