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的天，暑气未褪尽，两人并肩慢走，权当消食。
帝京的气候多变，这两年确算是比较炙热，下边上来的冰敬都不大够用，不免有皇室宗亲惦记着四季宫。只可惜今年因为秦军攻进了大周腹地，国难为先，熙和帝实不适宜再在此时如往年避暑赐宴的。
作为一国之君也当与民同息。
这两年战事迭起，百姓需得安定。纵使国库充盈，也经不起一而再的消耗的。
待此次将秦人彻底打得怕了，驱逐出关外去，想来又会有一个太平的百年了。
如是想，唐琬不禁开心地笑了。
于又灵见她心情好，便也绞尽脑汁想了趣事来疏解她一日疲劳。天色渐暗，时有晚风，走在路上很是舒爽。
只可惜这种好心情到两人走到院子口的时候便被打破了。
两人刚携手走过抄手游廊，还未露出身形，正好不远不近听见两个媳妇子站在院门一处说话。
听声音似是张嬷嬷，她正絮絮叨叨与旁人说到:“…少夫人这个月又换洗了。”
女子换洗衣物，意即月事正常，也就是未能受孕。
旁边那人正要答话，却很机警地听见有人脚步声，住了嘴伸头一看，忙使了眼色给张嬷嬷。
张嬷嬷自也看见两人了。
不过左右说的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舌根，张嬷嬷倒也镇定坦然，见是主子回来忙摆出一副笑脸将于又灵两人请进了院子。
听闻两人已用过晚膳，张嬷嬷又一扭一扭地下去张罗消食茶水了。
等到两人沐浴洗漱了，屏退了所有服侍的躺下来，唐琬才有机会悠悠吐了句:“…我也不知道怎么，那事儿都是配合着日子的，就是怀不上。”
听妻子开门见山就说出这话，于又灵知道她必定是把张嬷嬷的话听进去了。
其实成亲以来，张嬷嬷原就没少啰嗦这些，以往唐琬也是听一听就揭过了，从不往心里去的。
哪怕她身侧的苏元瑾、秦钰等人相继有孕生子，她也只是提一提，他只需拿别的话岔开了也就完了。
理了理措辞:“…不是老与你说，子息这等事情讲究一个随缘，不能强求的。”说还不足，还要动手动脚，于又灵伸手捏了捏怀里妻子的脸颊。
唐琬吃痛，没好气地拍开丈夫的手，低叫道:“与你说正经的！大家都有了，就我没有…也不怪底下人有说闲话的了。”
于又灵闻言在黑暗中挑了挑眉:底下居然有人说些碎嘴的传到阿琬耳朵里？看来应该叫人好好“管管”了。
心里想，嘴上却说了别的，一说前日父亲半夜钓鱼被母亲亲手抓到了，下场不知；又说夏菊和冬桃闹了别扭，这两日已和好了…
东拉西扯的总算把唐琬的注意力给忽悠开了，听见怀里人逐渐传出均匀的呼吸声，于又灵暗暗松了口气，想了一会事，便也躺下睡过去了。
一夜无话。
到了次日唐琬去了宫中点卯，张嬷嬷熬了汤药端到东梢间搁到桌上，欲言又止的:“…少爷，汤药好了，趁热喝了吧。”
于又灵手执一卷账册，正埋首在一堆产业册子里。
张嬷嬷依稀识得几个字，知道于又灵手里看的正是唐琬嫁妆铺子的账。于又灵指尖翻动极快，张嬷嬷话音刚落，便看过了二十几页了。
张嬷嬷不禁又补了句:“少夫人也真是的，自个儿的铺子也扔了给少爷你…”叫男人在家为她打理嫁妆，自己跑出去“瞎混”。
于又灵闻言抬起头来冷暼了一眼她。
张嬷嬷一个激灵，讪讪然——她也知道少爷不爱听这些话，只是老也管不住嘴。起先少爷还没怎么，说得多了，少爷就渐渐露出不耐之色了。
她自退了出去，走到一半又似是想到什么:“…少爷，我瞧着，这汤药用着似也总不见效，可要再请郎中开一副或是给少夫人也开副来吃着…”少爷虽与她说是亲自找来补阳益子的好东西，叫她“瞒着”少夫人熬煮，每五日一剂，结果都用了一年多了，少夫人那儿不也是半点动静没有…
于又灵眼也没抬，只意味不明道了句:“不用换，这汤药很‘好’。”便不说话了，只那嘴边的笑让张嬷嬷看不懂。
等到汤药稍微不烫口些，于又灵便趁热一口灌下了。
张嬷嬷自去忙她的，于又灵接着看账目，直看到近午膳了，才起了身，去了正房陪父母吃了饭，然后带着夏菊出门，只留下冬桃看着自家姑爷的背影唉声叹气，也不知她哀叹的什么。
于又灵驱了车马到各处产业忙活了一圈，看着时辰，去了宫门接送妻子。
不成想唐琬不知因为什么事耽搁了，迟迟不见出来，倒是叫他遇上了正与同僚相携而出的王侍棋。
两人亦有些时日不见，王侍棋只在看见时第一眼惊了惊，神色如常地与于又灵点了头致意，然后便绕过了他。却不知她目光闪烁，还是出卖了她的心思…
于又灵看见了不禁叹了口气，等她走远，才转头看了一眼她，只见她与旁边那人正疏离而不失礼貌地边走边说，侧脸微露。
听说晋阳侯刚到前线与岳父、令国公搭手，便配合得当打了一场漂亮仗，战果颇丰。王侍棋水涨船高，虽年纪偏大，但近来已有许多资质上佳的人家在与张氏接触——等到来日晋阳侯立功得胜归来，王侍棋说亲的门第怕是只高不低。
兴许等到她成了家，有了值得关切在意之人，对他的这一点执念也就渐渐放下了吧。
正想着，于又灵心有所感，回过头来，只见宫门处恰时缓缓走出来一个人，四目寻找，一与他眼神对上，便露出甜甜的笑脸来。
……
唐琬缓步走至车前，由于又灵虚浮着上了车。于又灵才刚坐定，那边唐琬就凑过脸来:“夫君大人，我想吃你亲手做的蟹黄面了。”说着还带了一点调皮的讨好之色。
于又灵捏了捏她的鼻子，答了句:“夫人想吃，吩咐一声就是了。”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