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缓的声音不断的重复着，像是坏掉磁带的录音机，在我耳边不厌其烦的回荡。
耳朵刺痛，我捂着耳朵想要暂缓这种痛苦，却发现本来就不大清晰的眼睛，竟然变得越来越模糊。
灰色的颜色侵蚀上瞳孔，将那双原本清澈透亮的眼睛，寸寸侵染……
面目狰狞，獠牙倒呲，手掌上张扬舞动漆黑的指尖，好像丧失了所有的活力缓缓垂落，静止的血液重新流淌，鲜活的颜色弥漫上年轻而白皙的肌肤，而被惨白弥漫的眼珠，如同熟睡一样缓缓合上。
变化来的太快，老鬼惊愕的看着眼前的变化，感激的泪湿润了那双连夜奔波，四下做局的眼睛，他的唐朔，回来了。
有人欢喜，有人忧。
陈千秋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可是她眼中看见的却是一生都未见过的荒凉，仿佛无边无际，将你紧紧包围，周围什么色彩都没有，有的只有哪些吵杂的声响。
我从没有像此刻一样痛恨自己的耳朵，声音，无尽的声音细嗦而汹涌，侵占了我所有的感官。
手指因为惊慌失措而颤抖，直到被温热的手掌包裹，才能从凉透的指尖感受到那一抹温暖。
“我愿用我的余生，去换取她的双眼。”
疯狗握着陈千秋的手掌，与她并肩而立。
“勇敢的人啊，我倾佩你的无畏。”献祭天平人性化的赞美着疯狗。
“可是，你不行。”
献祭天平缓缓的说着，“已经来到这里的人，不能再次献祭。”
原本金光闪烁的天平，渐渐暗淡，疯狗看着在天平一端乘着两团光晕献祭天平，他之前就对这里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没想到，他以前竟然真的来过这里。
这是他得知自己过去最好的机会，可是现在，他却觉得哪些过去变得都不再重要。
金色天平就要消失了，要是他记得没错，天平每完成一次心愿，就要进入一段漫长的休眠期。
如果他现在不拿回陈千秋的眼睛，那她可能要等待上十几二十年，甚至更久。
“你在这里镇压了很久。”疯狗看着眼前的金色天平突然说到，“大地在震颤，棺木裂开，黑暗会重新涌出，取代这个世界。”
“只要献祭结束，一切都会复原。”
“不。”疯狗淡淡开口，“即使平复，我也会把棺木重新劈来。”
金色的天平好像迟疑一样，空了漫长的时间，“你不明白你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你也不会明白，你这样做的后果会是什么。”
“我不需要知道。”疯狗看着那双失去华彩，而变得暗淡的眼睛，他记得那个人第一次推开厚重的水曲柳木门，在门缝里看着自己时眯起的狭长凤眼，也记得，当香燃起时，那双眼中的光亮。
“我给你一分钟，”疯狗神色平静，“要么让她看见，要么——一起消亡。”
被攥着的手掌被松开，短暂给予的温暖，也在瞬间散去，疯狗转身背对着金色天平，背对着陈千秋缓缓离开。
棺木还在震颤，这代表献祭还未完成，一条指宽的细缝在脚下笔直打开，白色的寒气从缝隙里，弥漫而出。
最先察觉不好的是宋戎和金天，他们一见到这种场景，就攀着垂落的铁链想要就此离开，可是横空而出的手掌却又将他生生拉了回来。
疯狗单手提着金天的后颈，将他按到那条裂开的缝隙上，手指握住短剑干净利落刺入心脏，喷溅出的血液糊住了那张诧异的面孔。
金天到死都没有想到，他叱咤一生，算计一生，到最后却用这样仓促的结局，为自己收尾。
无尽的鲜血涌出，疯狗大约是觉得这样的伤势太清，又在他脖颈上扎了一刀。
所有人都觉得疯狗疯了，待在极阴地多年的尸体，本来就容易化尸为僵，再加上新鲜的活人血，这简直就是在烈火上浇了桶热油。
而这显然还不够让他满意，疯狗倒提着短剑，在不断晃动的棺木上，如同一只凌厉的雄鹰对着不远处的宋戎抓去，宋戎虽然不敌，但就是死尸也要拼上一拼，更别说他一个活人。
鬼爪向着疯狗抓来，却被疯狗刀势狠厉的削掉了两根手指，掉落的鬼爪在地上尤自颤动，疯狗却挥刀而下将鬼爪斩成小块。
鬼爪掉落在裂开的棺木缝隙周围，宋戎仓皇之间也没法调动，只好赤手空拳对上疯狗，可是这种近身战，宋戎又那是疯狗的对手，当即就被疯狗三下五除二的擒住锁了琵琶骨的手臂。
眼看自己就要落得金天的下场，宋戎兵行险招，他将肩膀狠狠撞向宋戎举着的短剑，短剑锋利，寻常铁石都能被砍成两截，又何况是宋戎的胳膊。
断臂掉落，宋戎捂着肩膀上的伤口，凶狠的看着眼前的疯狗。
“你给我听着，若我宋戎今日不死，我定要把你们一个个挫骨扬灰！”
宋戎说着对着脚下的黑暗一跃而下。
没有了宋戎，疯狗看了一眼身后还站着的三人，那是怎样的一双眼啊，淡漠平淡，一眼望去没有半点人味。
对于程佛衣来说，这才是真正恐怖的人，无所畏惧，也无所挂碍。
他暗中戒备，却看见疯狗倒提着手上的断臂，借着上面滴落的血迹，像只毛笔一样在解开的棺盖缝隙周围缓缓的刻画起来。
一个又一个的符文在棺盖上形成，鲜血淋淋的字符犹如索魂的幽灵，掀动起周围无处不在的黑暗，搅动着他们向着棺盖缝隙里席卷而来。
震颤已经不再重要，席卷而来的黑雾如同黑色龙卷风，将周围的阴气，鲜血，尸体全都推挤压缩进棺椁里。
两只黑色的手掌从棺椁缝隙里，缓缓伸出，青紫色的指甲扣上棺椁的边缘，落在哪些新鲜诱人的殷红血液上……
“里面的东西，就要出来了。”在阴气里浸养了千百年的老家伙，即使不用面见也知道他不好惹。
“带上陈千秋，快离开这里！”对着程佛衣叮嘱一声，就要背上还在昏迷的唐十四，先离开这里。
“谁都不准动她！”
疯狗好像已经杀红了眼，他左手握着短剑，右手拿着那截血淋淋的断臂，一双鹰眼沉静而冷漠的看着两人。
“谁都不许动她，违者——死。”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