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老鬼眯着眼睛磕了磕烟锅，“陈家丫头，现在该是你出手的时候了。”
“我？”我一时没弄懂老鬼的意思，这种场面我不当累赘已经是万幸，还怎么能够帮上忙。
“掌香吧。”老鬼对着我点了点头，“香一起，这路兴许就出来了。”
周围刀光剑影，飞尘扬沙我定定心打开了包里的集香盒，刚接上的手指行动间还有些止不住的怪异，不过这并不影响活动。
熟悉的山峦花草奇珍异兽在盒子上波光粼粼的闪过，一味味熟悉的香料慢慢聚拢又缓缓凝聚，最终化作洁白香珠落入掌心。
烟气在手心当中迷茫，泠泠佛香里，万物静籁，前进前进的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停止下来。
烟雾飘然如劈天盖地的云，像无处不在的风，刹那间席卷笼盖了所有的石像。
所有的石像在烟雾里褪去了身上灰蒙的颜色，他们色彩鲜明的站在那里，横眉冷眼嘴角都不带挑动的紧紧抿住。
手上长刀扬起，他们眼都不眨的挥落手上长刀向着地上负手而跪的僧人一刀砍下！
咕噜噜的头颅沿着鲜血喷洒的痕迹，在黄沙上滚落很远。
倒下的尸体被人们拖走，丢进早就高高累起的尸山，成为其中一角。
战士们是最为机械冰冷的侩子手，他们杀完了一批，又有另一批的僧人被押上来，或是正襟危坐口念佛号，或是衣衫褴褛身影狼狈的僧人，最终全都变化成一颗颗在黄沙上滚动的头颅。
我站在那里，站在杀戮之间，喷溅的鲜血洒在我的一角，隔着那漫长时光好像都能感觉到哪些血迹的温度。
这里是曾经处死那些僧人的屠戮杀场。
可如果是这样，这里只会残存白骨，而不会有这些铠甲石像的存在，更何况这些铠甲石像根本就没有头。
一定，还发生了什么。
新的僧人被人拖了上来，那还是个半大孩子，因为年纪幼小他的头上甚至还没有被烙下戒疤，可是尽管如此杀人的侩子手们也没有决定放过他。
“怀恩，不要怕。”身旁的年老僧人轻声的鼓励着他。
“师傅，我不怕。”怀恩哭哭啼啼的在那里抹眼泪，“我只是为师叔伯们不值，明明我们什么都没错，却要被国王和王后下令砍头，烧制什么琉璃心，这世上哪有什么琉璃心，分明是王后迁怒我们，想要我们死。”怀恩说着眼泪更是没完没了的往下淌，“师兄们都死了，现在师傅也要……师傅，我不想你死。”
年老的僧人听着笑起，“怀恩啊，人生在世生老病死，总归是要经历这轮回中的诸多苦楚，现在我们要死了，我们应该开心才对，因为我们可以提前结束这些佛祖给我们的考验，提前证道。”
“真的？”怀恩半信半疑，被泪洗过的眼睛清澈明亮。
“当然是假的。”
镂金的长裙在沙子上娓娓而过，戴着金色多宝护甲的手指，轻轻的抬起了年迈僧人的下颚。
“真是一张让人觉得厌恶的脸啊，你觉得虔诚，可你如果真的虔诚，为什么你的佛祖不派天神下来救你哪？”护甲慢慢收紧，甲尖刺进僧人的皮肤，在那些细小的伤口里来回刺弄。
可是僧人依旧不为所动，“王后，你滥杀无辜，或许是为了心中的仇恨，又或许是因为妒火遮住了你的眼睛，可是你这样杀生，必然会迎来你的果报。”
戴着护甲的手，一巴掌打在那悲天悯人的脸上，“道貌岸然的和尚，如果你的佛真的有眼，我孤苦无依时他在哪！我食不果腹的时候他在哪！我被你们这些僧人欺辱的时候他又在哪！你们常说众生平等，如果众生真的平等，那你跟猪牛羊马有什么不一样！”
她轻轻的笑着，笑得苍凉又落寞，眉峰狠厉，心冷无情，她大袖一挥巧笑嫣然的对着一旁的士兵下了命令。
“把这个不知好歹的和尚，给我活活烧死，我倒要看看他的功德能不能炼出一颗琉璃心。”
怀恩睁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师傅被人拉走，看着他被人架在火上，又看着他被烈火缓缓吞噬，自始至终他都浅浅的笑着，眉眼温柔一如当初。
“怀恩……别怕。”
眼泪潺潺而出，怀恩用袖子擦着通红的眼睛，“师傅，我不怕，我只是心疼，心疼你为什么要死，心疼为什么佛祖不派人来救我们！”
“因为这世上本没有佛。”护甲的主人蹲在怀恩身边，手指捧着那张泪汪汪的脸颊，“你哭起来的样子真是和我好像。”
“呸！妖后！你还我师傅！”怀恩作势要打，却被身后的士兵一脚踩进沙子里。
“妖后。”护甲的主人呢喃自语，“这真是个好称呼，我很喜欢。”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被人踩进沙子的怀恩，“我知道你瞧不上我，但我要告诉你，现在你瞧不上的我，就掌握着你的生死，掌握着所有僧人的生死，从今以后祭赛国再不会有一个僧人存在！”
“来人啊，把他们全都给我砍了！我倒要看看他们修的是不是功德！”
怀恩怒目而视，口中说出的是除了阿弥陀佛之外，最为恶毒的一句话。
“妖后！你不得好死！”
“佛祖无眼，不收你这妖孽，总有一天我要代替佛祖取你性命！”
“好，很好！”她站在那里放声大笑，护甲下的指腹小心的沾去眼角笑出的眼泪，妩媚的眼睛轻轻扬起，“难道你觉得，我会放过你吗。”
手掌轻轻挥下，士兵押着地上的孩子，向着烈烈燃起的大火走去。
这孩子的下场……
我心里正担忧，却发现当孩子被丢进火里之后，烈烈燃烧的大火，化作铺天盖地的火龙，如同燎原之焰瞬间点燃了整个天地。
“啊！”我不由自主的向着一边扑去，却发现刚才的一切不过是掌香时看到的幻像。
手掌抬起，掌心里还有半枚尚未燃尽的香珠，只是先前还洁白无瑕的香珠，现在看上去却像被火舔舐过，变得漆黑无比。
刚刚那些都是幻象吧……可仅仅是幻象就把我掌香时弥漫出的烟气全都炙烤一空，那个怀恩……不大对劲。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