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想单独说话的意思。
沈昭当即亦道:“世婶留步。”
崔林氏倒不强求,随了他们的意。
小姑娘果真将沈昭送到门外,却未急着辞行,她紧紧地盯着沈昭,问道:“我听说余公子昨日同家兄在一起,可是确有其事?既然公子已安然无恙,那可知家兄如今身在何处?”
季桐失踪一事在城内闹得沸沸扬扬,小姑娘从外头回来,定是听到了不少消息,难怪先前会露出那般神情来。沈昭略一思索,便道:“我昨日的确同令兄在一起。只是令兄身处,恐怕要问令兄,我却无处知晓。”
小姑娘明显一愣,大抵没想到他会这般说。她听闻季桐落在山匪手里,而兄长同他一齐出门,至今未归,便猜想定是凶多吉少,才忍不住询问。可对方的回答却让她莫明其妙。
“如今城里都传遍了,季世兄被山匪捉走了,那家兄……”
“季世兄?”沈昭闻言,微微挑眉,“你同季元荣关系很好?”
小姑娘不知她是何意,一时不曾言语。
沈昭便问道:“我见你提及季元荣时,语气十分亲昵。那你可知他是何身份?”
她这话问得莫明其妙,小姑娘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可直觉却告诉她,对方对她兴许并非心怀善意。她默了半晌,才道:“季世兄只是家兄同窗。”
“只是同窗么?”沈昭低笑道。
小姑娘并不言语。可心里却隐隐起了别的心思。她自是知晓季桐身份不同寻常,不单是他出身高门,更重要的是她兄长对其复杂的态度。可这事她虽有疑惑,却从不宣之于口。
可这人怎会说出如此似是而非的话来?
沈昭见她脸上神色变幻,眼眸愈加深沉,也有几分意外,她原只是试探一番的……因而又道:“你既从外头得知了消息,定然也知晓季元荣此刻是落在罗浮教手中。罗浮教……你可听过?”
“罗浮教……”小姑娘的眼神微微一变,她思索片刻,又问道:“罗浮教不是向来只劫官宦富商吗?为何家兄……而你们却安然无恙?”
小姑娘大抵还不清楚言多必失。
沈昭眼里露出几许兴味来,似笑非笑地道:“崔姑娘,我可不是高门子弟,罗浮教大抵觉得我无甚用处。至于季元荣……崔姑娘当真不知晓他是何人么?罗浮教对他定然是感兴趣的。”
小姑娘顿时不再言语。
她突然发觉对方说的每句话,似乎都是试探……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心思简单的小姑娘,否则对其兄长之事也不会知而不言。
而她方才的表现……她的心里蓦地一紧,再抬眸时已隐隐带着几分警惕。她朝着沈昭露出淡淡的笑容,轻声道:“方才之事,多谢公子解惑,小女先行告退。”
沈昭微眯着眼,意味深长地道:“崔姑娘,我见令堂似乎还不知晓此事,暂时就不必告知她。若是姑娘真的忧心令兄,不如去官府询问一番。官府行事总比我一介书生要清楚。”
小姑娘微低着头,向她行礼,“多谢公子提点。”
沈昭颔首,目送她进门。复又转身上车,同罗会提了一句,“回府之后,立即派人两个人盯着崔宅,尤其是方才那个小姑娘。”
罗会并不知晓方才的小姑娘有何不妥,只是主子吩咐了他便照做。沈昭则靠着迎枕,闭目养神。她在回想先前在崔家的所见所闻。
崔林氏显然并未对她有所防备,只当成崔逊的同窗好友,知无不言。可惜崔家来历还未完全打探清楚,她知晓的并不多。可单看崔林氏,也不像出身小门小户的,原先教养应当不错。
崔逊生父早逝,却不知他们家先前凭何谋生。
还有崔逊之妹,显然不像毫不知情的模样。寻常人听到自家兄长被罗浮教劫走,应该忧其有性命之虞,而非纠结罗浮教不劫寻常百姓。
她想以此掩饰内心的慌乱,反而弄巧成拙。兴许是她先前便听过罗浮教,至于从何处得知……应当是其兄长。若是她这般猜测无误的话,那崔逊很有可能真的同罗浮教有来往。
回府之后,沈昭便收到了消息。
崔逊祖籍福建福州府,祖上原是工匠出身。福建那一带因依海而居,造船工业十分发达,只是自太祖陛下颁布禁海令后才渐渐没落。不过内陆地区的江河湖泊仍需要船只,倒未完全没落。
听闻崔逊之父原也是个中强手,只是在几年前因病逝世,而崔逊又一心只读圣贤书,并未继承祖业。他当时还是少年,其妹又尚且年幼,其父病重之时便将其交给好友扶养。
后来他考进豫东学府读书,不愿将家中弱母幼妹留在世叔家中。世叔见其生活艰苦,便有意在金陵城内盘了两间铺子,让其入股,只吃利润。以支撑平日衣食用度。
沈昭闻言便陷入了沉思。
半晌后,才问道:“他那世叔是何身份?那两间铺子开在何处,可清楚?”
“听说只是一普通商人,并无奇特之处。至于那两间铺子……一间是明瓦铺子,另一间是衣料铺子。皆在城南的明瓦廊。”析玉将下人打听到的消息转述出来。
听上去并无异样。
沈昭点点头,又问道:“除此之外就不能打探出别的事来么?崔家在福州之时,造的都是些什么船,又是为那些船商造船?早些年同他们来往的有些什么人家,可都知晓?”
析玉便微微摇头,“这些怕是难以知晓。本来那些零碎的消息也是从崔家街坊邻里的口中传出的,应当都是崔林氏平日闲聊之时透露的。别的却不清楚。”
沈昭听闻便又思索起来,手指忍不住轻扣书案。片刻后又道:“让罗会替我走一趟沈府,请沈存尧帮忙打探一下崔家在福州府的具体情况。沈家在福州盘踞多年,打探此事想必不成问题。”
析玉当即应好。
又道:“周公子命随从递了话过来,说是申时左右,进出城门的人马不少,其中还有一队运明瓦的商队。”
沈昭的眼神蓦地一凝,崔家的商铺不久有明瓦铺子吗?不知其中是否有联系……
她便挥手让析玉退下。
随即微微叹了口气,用手支着脑袋思索起来。
她知道现在最要紧的应该是搜寻季桐的藏身之所,而非打探崔逊。可若是不清楚罗浮教行事的真正缘由,她就无法抓到季方平的把柄。至于季桐……眼下应当无事。
季方平那边应该已收到了消息。
却不知会如何营救。自季桐失踪至今已有数个时辰,而官府仍未有丝毫进展。可见是谋划已久。罗浮教同季方平有仇怨在前,若只是简单地杀季桐泄愤,不至于将其劫走。
既劫走,便是用来要挟。
可见他们是有所求。季方平怎会同罗浮教中人打交道,又有什么东西是罗浮教想求的?江湖中人,所求该是什么?名利或者钱财?又或者两者皆不是?
等到黄昏时分,派去崔宅盯梢的人回来了一个。
沈昭当即同他在书房见面。
这人是她从沈家带过来的,因此对她的行事风格很熟悉,当即便简洁明了地道:
“在您离开半个时辰后,崔家姑娘便出了门,神色很是慌张。小的便尾随她去了城南的明瓦铺。不过她走的是后门,守门的同她很熟悉,没说两句话就让她进去。小的便留人在巷口盯着,自己先回来禀告公子。”
沈昭当即站了起来,“备车,出门。”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