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除了带上了李承乾之外还带上了一队的千牛卫，还和二哥要了五车粮食。
他和李承乾乔装的身份是发国难财的粮商，总归是要有些掩人耳目的东西的。
冯智戴第一站的目的地是齐州城，那里算是齐州的中心，是最繁荣的地方，旱灾的影响能稍小一些，赈灾工作相对比较容易展开。
但是冯智彧不一样，他是打定主意要让李承乾见识一下这世间的残酷的，自然不可能选择齐州城这样的中心地带。
太偏僻了也不行，因为当灾害发生的时候百姓们会朝着繁华的地方涌去，这就是流民。
因此，在历城的时候这兄弟二人就分开了。
“有什么感想么？”坐在马车上，冯智彧看着一直忍不住但却又不忍朝窗外张望的李承乾。
……
李承乾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唯有以沉默来回应冯智彧的问题。
他见过旱灾，也见过比旱灾更厉害的蝗灾，但那都是在皇宫，最多也是在长安城里见过的。
他没见过那些真正被灾害影响的人。
一路上，他能见到和他们同方向而走的流民，他们运粮的车子几次被流民所包围，但所幸有千牛卫的护卫。
才刚刚四月的天，太阳就向着大地毫不吝惜的放送他的热力。
地里的小麦在旱灾的影响下早早的枯黄了，那黄得刺眼的颜色让人毫不怀疑只要有一点火星就能变成燎原大火。
没到灌浆期的小麦早早的死亡了，就留下了一层干瘪的谷壳，但即便是这样也被人收起来了。
谷壳也能充饥，正如后世电视剧里的和珅说的一样：灾民不是人，只要能吃，与猪与狗争食他们都不介意。
山上的树木倒是没有枯黄，因为它们连枯黄的资格都没有。
别说树叶子了，就连树皮都被扒光了，没有丝毫绿色的山上有很多的灾民还在刨树根。
冯智彧突然想起了后世网络上有个很搞笑的问题：在灾害来临的时候灾民们为什么不下河抓鱼吃？
当时他对这个帖子就是一笑而过了，连细想都没细想。
当初的他虽然知道河里肯定是没有鱼的，因为他知道灾民们是什么都吃的，河里的生物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但是知道归知道，他却没有细细的想过，因为当时的他认为这种事情离他太过遥远了。
现在他仔细想了，也知道了。
古代能造成饥荒和流民的灾害都是什么？首当其冲的就是洪灾、旱灾和蝗灾。
其中旱灾和蝗灾基本可以归为一类，因为基本上有蝗灾发生的年头基本都有旱灾，这两者没有必然的联系，但却也是因果关系。
既然旱，那哪里来的水呢？若是有水百姓还不知道灌溉吗？
既然没有水，那哪里来的鱼呢？
至于洪灾，这个灾害发生的时候有一个词是很形象的，那就是洪水猛兽。
谁敢下去抓鱼？
“三公子，马上就要天就要黑了，我们大约还要半个时辰才能到历城，我们是抹黑进城还是在此地扎营？”
前面正在赶马的冯大出声，把冯智彧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出来。
“进城吧，现在四处都是流民，我们带着这么多粮食无异于是处于群狼之中，不安全。”
“好的。”
冯大从来都不会去质疑冯智彧的决定，哪怕冯智彧说今夜在此地扎营他也是会同意的。
马车的速度很慢，因为到处都是流民，马车上鼓鼓囊囊的袋子很让人垂涎，可他们却不敢上前。
那五十名乔装的千牛卫身后所背着的陌刀闪烁着寒芒，让人毫不怀疑这一刀下去就能把一个人劈成两半。
事实证明，计划一般都是赶不上变化的，不论是好的方面还是坏的方面。
车队在到达历城的时候日头西沉，但却并没有黑下来，因为在接近历城的时候流民越来越少了，速度也快了不少。
本来冯智彧还有些奇怪，但在到达了历城的时候就不奇怪了。
为了保证粮食的运输，历城周边的官道都是有衙役把手的。
流民不得进城，但都在城外聚集了起来，历城的官员用施粥一事相威胁。
很可耻，但却很有效，最起码没有流民敢挡在路上了。
没有直接进城，冯智彧只是把自己的县公腰牌交给了冯大，嘱咐了他几句之后就让他进城去了。
千牛卫被分成了两拨，第一拨二十人，带着大部分的粮车进了城。
第二波三十人，带着两辆粮车跟着他和李承乾。
一下车，映入眼帘的全都是灾民，城墙下，道路旁，河沟里，比比皆是。
扫视了一眼，冯智彧选择了一个方向。
走到一群灾民面前，冯智彧让千牛卫散开形成一个半圆的包围圈，然后他拍了拍车辙。
灾民们疑惑地看着这个身着华服的贵公子，他们不知道冯智彧这种衣着的人为什么要往灾民聚集的污秽之地来。
一名千牛卫递过来一把匕首，冯智彧拿过来后直接插在了马车上的粮袋中，狠狠地一划，白花花的大米哗哗的流出。
灾民们瞬间骚动了起来，但千牛卫们很快就横刀在前，寒芒闪烁的陌刀让灾民们望而生畏。
“想要这些粮食吗？”冯智彧轻喝一声。
人头攒动的灾民群中没有人说话，但每个人的眼神中都闪烁着渴望的光芒。
“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想要这些粮食可以，用人来换！”
“听清楚了，我知道十二到十六岁的女娃。”
“一个人，换一斤米。”
李承乾猛地转头，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冯智彧，他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冯智彧的嘴里说出来的。
但是，冯智彧却没有搭理他，仿佛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
没有得到冯智彧的回应，李承乾转头看向了灾民。
在他的心中认为不会有人这么做的，只要女孩子，而且还是十二到十六岁的女孩子，但凡有脑子的人都会知道这些女孩子将会去做什么。
而且这个价格太低了，根本就是纯粹的趁火打劫。
一个人只能换一斤米。
一斤米是什么概念？在长安，一斗米是十文钱，十斤为一斗，也就是说一斤米也就值一文钱。
一文钱换一个人，而且还是正处于花季的少女，李承乾不信。
但是事实是残酷的，疯狂涌动着的人们毫不留情的击碎了他稚嫩的心灵，也击碎了他对这个世界怀揣着的最后一丝美好。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