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儿了，谁不是归心似箭。
余晖火红，肆意播撒在小伙子们坚挺的腰背上。
被太阳炙烤许久的脊背，显得那般宽阔，几缕汗水顺流而下的痕迹，又是这般悠长。
“呼……”
“呼……呼……”
凉风袭来，水波不兴，空气中的尘埃与花絮随之舞动。
南安普敦青年队的小球员们三三两两地窝在一起，勾肩搭背，吹吹牛、打个屁，好不热闹。
那感觉，与大多数中学生放学后的模样儿，一般无二。
说到底，他们也还是孩子哩。
一向以严苛著称的圣徒青年队主帅——卡罗尔·麦克拉伦先生兀自走在最前方。
事实上，早已习惯三步一回头的英格兰老帅，眼里迸发出的杀气，足以干掉那些没眼力见儿的家伙了。
“瓦特法克！”
老头儿踢了一脚身旁的灌木，貌似还踢到自己的脚指头了。
可即便如此，青年队小伙子们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无视。
从两、三个人的窃窃私语，演变为小范围的低头嘀咕，最后，小伙子们干脆肆无忌惮地聊了起来。
慢悠悠行走在大部队后头的几名小球员，明显落下了一大截，他们几个对视一眼，略显无奈地耸了耸肩。
哎……
谁还看不出麦克拉伦先生的眼睛在喷火？
十米开外，你放一个火药桶，说不准卡罗尔·麦克拉伦教练的眼睛都能给你点着咯！
可惜。
除了几个队里公认的怂货，其他人很干脆，他们把卡罗尔·麦克拉伦先生的威严……
噗～噗～
当个屁，放了。
“哈哈哈……”
为首那几个人，还很不客气地放声大笑，看样子，他们完全没把教练放在眼里。
卡罗尔·麦克拉伦的脚步，不由地加快了些许，他的脸也涨得通红。
他们说的没错，本赛季，南安普敦一线队战绩相当糟糕。
俱乐部都这样了，你要是训斥我们的话，我们就不踢了！
赤果果的威胁。
可这又能怎么办呢？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雪中送炭可铭记，墙倒众人推倒也勿烦恼。
人性如是。
一线队一败涂地，圣徒各级梯队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人心惶惶呀！
其他俱乐部好似闻见可腥味儿的大鲨鱼，他们等不到赛季结束了。
圣徒就是打五折的球员超市。
此时不一拥而上，回头只能来捡破烂儿了。
数得上的好苗子早已确定离队，动作稍慢一点儿的球员，暗地里也被其他俱乐部给搞掂了，只差付给圣徒的培养费还没谈拢。
搁咱们大英帝国，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那还叫事儿吗？
何况，还是些许小钱。
球迷们也是恨铁不成钢，压根儿没地方说理去:
临近赛季结束，如今四十轮联赛打完了，圣徒还没有保级成功，昨儿又在客场输一个零比三，你倒要告诉我，这算是怎么回事呢？
你们脸都不要了！
俱乐部上上下下都在传，本赛季大概率又要降级了。
这回呀，咱们直接去英格兰足球甲级联赛报道了。
从英超降级到英冠，老板还可以给球员画饼，拍着胸脯说几句明年我们一定打回来之类的鬼话。
本赛季，你还想再来一次？
跟我们玩儿《狼来了》？
再见！
谁信谁是傻子！
如此言论甚嚣尘上，容不得他们没有动作了——抓紧时间改换门庭，成了球员和经纪人及时止损的最有力途径。
人生如白驹过隙，匆匆而已。
球员职业生涯无外乎十多年，要是遇上什么大的伤病，挣的钱可能还不够医药费的。
一切向钱看的经纪人们，可不愿意自家球员继续在圣徒这艘摇摇晃晃的破船上，再蹉跎两三年。
陪你玩一个赛季好了呀，足够体现忠诚了吧。
你想着让我的球员持续性掉价？
对不起，概不奉陪。
一路上看见好几个一线队大赛的经纪人，走路都带风，牛气哄哄的。
球员打了一年英冠联赛，身价都下跌了好几百万英镑。
损失你给补不？
不给？那就让我走！
这样的风气，自然也影响着圣徒青训营里的小球员们。
说的直白一些，如今呐，圣徒青训营在册的小球员们，白送出去，人家都嫌弃。
矮子里头选将军，圣徒各个年龄段能打的球员全在这儿了。
卡罗尔·麦克拉伦教练心里头也在暗自盘算呢，这都只出不进了，我能怎么办？
光是这个月，自己的首发阵容就流失了一大半。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老头儿这个月，明显多了些许白头发哩。
刺头儿归刺头儿。
如果再少了这几个毛孩子，他这个青年队主帅，估计也得步一线队教练组的后尘了。
谁会聘请一个降级队的教练？
而且，还是个连续降级，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刹车的队伍！
晦气……
至于现在还没有下家的球员，自然也希望麦克拉伦给自己表现机会，毕竟就剩几场比赛了……
所以说，大家现在是拴在一根绳儿上的蚂蚱，谁也离不开谁。
这种微妙的平衡，仅限于你让我首发出场，我卖力比赛。
如果麦克拉伦妄图掌控更衣室，好好管教这帮臭小子的话，那可能就有心无力了。
青年队里头的刺头们，自然也有话讲啦，从前我的教练是谁呀？
未来的英格兰名帅！
你卡罗尔·麦克拉伦什么的都能当球队主教练了？
你也想管住我？
没有这个能力知道吧？
训练了一整天，我们就骚动两句怎么了？
怎么了！
不怎么样……
卡罗尔·麦克拉伦略带幽怨地回望了一眼，再也没有说话。
谢特！
老子再忍你们几个月！
卡罗尔，麦克拉伦上下两排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如果手里有把冲锋枪，他保准能把这些讨人厌的玩意儿全都给突突了。
目前队里的绝对主力，麦克拉伦自认惹不起，但是，那几个万年替补，自己还是说一不二的。
甭怪我！
俱乐部没钱了，但是这些活儿总得有人干。
啥时候，我做主，让你们几个多上几分钟，权当补偿。
“嘿，你们几个！”
“别看了，就是你们几个，皮特鲁斯、詹卢卡、阿里亚斯，对了，还有保罗……”
“你们几个抓紧时间，收拾一下训练器材，顺带清理球场垃圾！”
又是我们？
听到了教练的吩咐，坠在最后的几名球员，原本就无精打采的面容上，此刻已如死灰附着。
瓦特法克！
皮特鲁斯很不情愿地往球场走，这货往场上一站，他要是不张嘴，你压根儿看不着他！
圣徒训练基地，如今连灯都舍不得开了。
“法克！”
“你怎么不让劳伦斯他们几个狗娘养的干这些！”
看着逐渐远去的人群，皮特鲁斯一脚踢在了垃圾桶上，铁皮桶瞬间发生了形变。
今天，皮特鲁斯又被穿着黄色小背心儿，象征着主力的一方，来来回回给过了无数次。
尤其是那狗娘养的劳伦斯，过完人打空门不就行了嘛，他非把球停在球门线上，用头把球顶进了球门。
碰上这事儿谁也受不了呀，皮特鲁斯内心有些怨气，似乎也无可厚非。
保罗比他还生气呢～
即便是替补，内里也存在着不公平的威压。
原本指派给六个人的任务，如今就剩下他们四个人了。
其他俩货，球技几乎没有，溜须拍马倒是一绝，心甘情愿当起了队内主力劳伦斯的狗腿子，平时不知道少干了多少活儿。
可是，你还别想着去教练那儿打小报告！
不信？
你试试。
教练只会批评你，认为你这个小伙子觉悟太低，全然没有奉献精神和大局意识。
如今都什么时候了？
稳定！团结！
懂不懂？
怎么就你事儿多！
俱乐部如今这么困难，大家应该摒弃嫌隙，共克时艰！
麦克拉伦先生很忙，他还要为后天比赛的首发做最后的抉择。
哪有心思管你这些琐碎……
诸如此类的话语，他们几个都能原封不动背下来，老生常谈了。
“干吧……”
“消消气，皮特鲁斯，今天你坐下歇会儿，我们几个先干着。”
保罗安慰着皮特鲁斯，转身招呼其他几人干活儿。
转过去的那一刻，皮特鲁斯的嘴嗫嚅着，身体也发出了轻微的抖动，喃喃开口说道:
“算了，伙计们，今天应该是我最后一次打扫球场了，以后，呵呵，爱谁谁吧！”
呼呼，皮特鲁斯很干脆地谢绝了保罗的提议。
其余三人顿觉麻爪，“皮特鲁斯这是冲动了呀？”
“没事，他之前也这样……”
倏然间，默默收拾了一会儿球场杂物的皮特鲁斯，忽地仰天长啸起来，随后，便蹲在了原地，抱头痛哭。
“嗯呢啊……吧唧哎……”
哎哟哟，皮特鲁斯那歇斯底里的劲儿呀，听的人心惊胆战。
其余几人愣在当场，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又该为同伴做些什么。
“伙计们，我不踢了，真的！我不会再踢球了……”
皮特鲁斯年纪也不小了，俱乐部青训营里像他这样的后卫一抓一大把，今天又被劳伦斯给羞辱了一番，更加坚定了他放弃足球的决心。
其实，几天前他就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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