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真的可以帮到我妈妈？”她语气紧张，吐字无力，但正因为这样，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
“小美，你怎么出来了？”王春花问。
小美没有回答她母亲，继而看向坐在客厅的几个少年：“去年，我爷爷的老房子被征收了，拆除后建了外面那个公园，你们经过的时候应该有看到。房子征收后，爷爷住在我们家，我当时很高兴，爷爷对我最好了，虽然他对妈妈总是不瞅不睬的，但我知道他一直很心疼妈妈。”
她说的时候看了王春花一眼，接着继续说：“我爸，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迷上了赌博，麻将、牌九什么都玩，他还试过买马做庄被派出所拘留过，总之，他在前两年就没和我们一起住了，他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赌输了或欠债了就会回来找我们拿，不只拿我妈妈的工钱，还拿爷爷的退休金，妈妈哭着喊着不给他，他就打妈妈，打完了就把家里的东西拿走，最后把家里的收音机、电视机都拿走了。我问过经常来我们这一带收破烂的伯伯，他说这些东西拿去卖也就是一百多元，根本不值钱，可是我爸爸就是把家里的东西都拿走了。”
小美说到她的爸爸显得很伤心，鼻子抽泣了一下，王春花走过来默默地抱着她，然后让她坐到木凳上。
“我妈妈年轻的时候认识了我爸爸，我爸爸那时候就不是很勤奋的人，但是妈妈相信家庭可以改变他。他们的婚事，爷爷是反对的。爷爷是老军人了，一向不喜欢懒惰的人。爸爸与妈妈结婚之后，确实改变了很多，尤其在我出生后，为了让我可以在好的环境下生活，一直很努力工作。直到四年前，我出了车祸，巨额医药费摆在他们的面前，凭他们微薄的工资根本就支付不起，所以他们去赊去借凑齐了手术费。手术后，我身体一直不好，就像现在这样，常常要休学卧床。爸爸那时听他的朋友说，赌牌说不定赚到钱，他就跟着去了。”
说到这，王春花双眼通红，抹起了眼泪。
“没想到上瘾了是吗？”赵子涵搭话。
“是的，就是这样子，赌博后也不去工作了，越来越沉迷。一开始只是小赌，后来越赌越大。到最后性情大变。我每次看到他都特别害怕，他再也不是那个小时候疼我爱我的爸爸。巨大的生活压力几乎把我妈妈压垮了。”
说到这，两母女相拥而泣。
“你爷爷又是怎么和你妈妈闹翻的？”王志成问。
“爷爷他以前在部队的时候受过伤，所以左腿一直有旧患，平时翻风下雨都会疼，但也不算很严重，他平时很注意身体，经常散步。去年八月，爸爸回家要钱，妈妈没给，他们就起了争执。当着爷爷的面，他抡起椅子就砸了下来。爷爷反应很快，站起身直扑到妈妈身上，椅子重重地砸到了爷爷的左腿上。”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爷爷的脚受过伤，人也上年纪了，受不住椅子这样砸下来，当场就骨折了。”
小美一句一句慢慢地讲，但还是显得吃力。王春花见状就不让女儿继续说话了，一边给她顺气一边对大家说：“我爸的脚骨折后，住院一个月，回来又休养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能下床走路。他一直骂我不会选丈夫，不听他的话，还不够勇敢，面对这样的人还一忍再忍。你们说，我有错吗？我只是想给小美一个完整的家庭。”
“阿姨，你别伤心，天下母亲都是爱自己孩子的。”班长说道，从茶几上的直筒抽出一张卫生纸递给她。
“王爷爷为什么不继续住在家里？”王志成接着问。
“上个月，我那死鬼老公赌钱赌输了，还欠了大耳窿的债，逼得没办法就又回来了。他知道房子征收的钱发下来了，村里都有说，然后就回来找我们要。我担心那些人会找上门来，欺负我们家小美，就想说服我爸给他一点钱，让他还了钱算了。我爸是气坏了，什么难听的话都往我身上吐，他可能伤心，就连女儿都觊觎他的钱。然后”
“然后他就搬到敬老院去住。”赵子涵补充到。
“对，上个星期我去探望他，说着说着又说到了那笔钱，才惹得他又生气，把我赶了出来。至于我那个没用的老公，现在可能被大耳窿打死了吧，也不见他回来了。这样倒也好，死了就不会拖累小美，我们也可以得个清净。”
真的难以想象面前这个女人经历了这么多的变故，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因为一场车祸，一场赌博，搞得支离破碎。
原本和其他年轻人一样的小美，因为身体而显得单薄又脆弱。
“如果不是小美在，我根本没办法一个人活下去。”王春花从掩面而泣到现在的嚎啕大哭，好像把生活给予她的苦难一下子释放出来。
几位旁听者虽不能感同身受，然听到这样的故事亦是觉得伤感。
“王阿姨，王爷爷正是因为爱你所以才骂你，你是他的女儿，你受苦受难他难道不伤心难过吗？他作为父亲，一定是感到自己对你所遭遇的无能为力，才离开你，到敬老院去。他现在可能每分每秒都受着煎熬。”赵子涵说。
客厅里的挂墙时钟指向了五点，不知不觉已经傍晚时分。夕阳透过窗户照射在王春花半边脸上，使她脸上的皱纹看起来既明显又深邃。
坐在藤椅上的几个人，一时都找不到话来安慰面前这位被生活劫持了的女人。
空气突然有种异样的沉默。
“所以说，王阿姨和王爷爷之间的矛盾是可以调和的，我们学生之间常常会以书信来表达自己的内心，这个也是老一辈人留下来的传统了。阿姨，要不这样吧，你写一封信，把你内心想要和王爷爷说的话都记录下来，由我们交给王爷爷。”宋宛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王春花听到宋宛的声音，逐渐回过神来。但是此时他显得孤独无助，整个身子都颤抖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什么，双手也跟着抖动了起来。
见她这个样子，宋宛立马就提出由她来代写，王春花应承了下来。
小美回房取出原稿纸和签字笔，出来的时候顺手开了客厅的灯，接着把原稿纸和签字笔交到宋宛手上。
于是一群人围着坐在茶几前的宋宛，看她展开原稿纸，铺平，拿起笔，准备写信。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