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幽相较张行书笨拙的动作,看起来宛如鱼儿一般柔滑。
她将夜明珠握在手中,照亮前方路途,拉着张行书的手,向下游去。
好在甬道并非来时那般冗长,仅过片刻两人就游到底端。
下面都是淤泥还有鱼虾,露出一个窄小的洞口。
两人从洞口出去,即看到了江底的景象。
江底皆为砂石与水草,暗流涌动,伸手不见五指。
夜色渐浓,月华如洗,江面上水波荡漾,渔船归岸,一切都那么安逸祥和。
可是两个破水而出的身影打破了这份宁静。
张行书与覃幽筋疲力竭地游渡到岸边,生火歇息,望着火上烤着的江鱼,都沉默不语。
晚风一吹,张行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看着同样湿漉漉的覃幽,他开口道:“覃姐姐,你将衣裙脱下来烘干,莫要染了风寒,我去远处为你守着。”
他刚要站起,覃幽拉住他,笑吟吟道:“别处冷,你转过去便是。”
张行书点点头,回身背对覃幽。
他听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感觉有些心猿意马,强忍着回头的欲望,拨弄着脚下的石头。
不久覃幽在身后轻声道:“好了行书,你过来,我为你换药。”
张行书坐到覃幽身旁,将湿漉漉的衣裳脱下来,支在火上烘烤。
他内着小衣,露出伤痕累累的上半身。
覃幽看着他胸口泡得发白的几道伤口,从皮囊中拿出竹筒,把里面用油纸包裹的伤药取出来,为他敷上。
此时伤口已经不痛,张行书感受着覃幽玉手的温触,只感觉浑身燥热。
覃幽将发饰摘下,青丝披散身后,她衣襟不整,锁骨莹润,香肩微露,白皙的颈线更是让张行书难以自持。
好不容易上完药,张行书好似被烫到了,远远坐在火堆另一端,不敢回头看。
覃幽嘴角上扬,问道:“怎的了?”
张行书心中有愧,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城中已然夜禁,两人只能等到天亮再回去。
张行书疲惫不堪,坐在那不知不觉沉睡过去。
不多时张行书感受到衣裳披落,抬头看到覃幽立在一旁。
可他实在太困,半梦半醒倚在覃幽身上,再次睡去。
翌日清晨,张行书猛然睁开眼,感受到周围软玉温香,发觉自己竟然头枕覃幽膝间。
覃幽低眸看他,轻笑道:“醒了?”
张行书红着脸坐起身,擦去嘴角的口水,他猜到覃幽一夜未眠,心里不是滋味,想着让她赶快歇息,连忙道:“天明了,我们走吧。”
“好。”
回到家中,昭节应声打开大门,看到疲惫的两人,她惊讶道:“你们去了何处?”
张行书苦笑一声,昨天的事太过惊世骇俗,他也不知从何说起,只能说两人失足摔落山涧,好不容易才回来。
即便如此,昭节听罢,还是吓得小脸发白。
张行书烧足热水,将澡桶擦净灌满,覃幽在屋中沐浴,他则去厨房做早膳。
待两人分别沐浴后,用罢早膳,一并躺在床上,睡到了傍晚。
张行书睁开眼,此时百鸟归巢,万籁俱寂,落日余晖将万物都笼罩一层火红,他支起身,恍然想起,这是头一回比覃幽先醒。
望向一旁尚在睡梦中的覃幽,她深邃的眉眼呈现一抹柔媚。
张行书想起那天在石棺里,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放肆地吻了她一下,那美妙的感觉犹记在心。
此刻他万不敢这般。
正胡思乱想时,覃幽睁开眼眸,刚好与张行书相视。
张行书措手不及,挠了挠头,讪笑道:“覃姐姐,你醒了。”
覃幽惺忪地看着他,拥着被褥,慵懒道:“怎么了?”
她话音刚落,百里外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城中好似炸了锅一般,鸡鸣犬吠,百姓们都从家里跑到街上,惶恐不安,声如鼎沸。
张行书与覃幽对视一眼,都猜到发生了什么。
昭节也来到院中,她刚要叩门,张行书把门打开,见她焦急道:“好像地动了,莫要在屋里待着,快出来避一避!”
张行书刮了一下她的鼻梁,笑道:“休要担心,不是地动。”
昭节愣道:“你怎知道?”
张行书不好与她多说,只能胡诌道:“地动不是这个声响,你可感到地颤?”
昭节喃喃道:“好像没有……”
张行书接着道:“所以莫要惊慌,天塌下来也殃及不到我们这里。”
昭节轻轻应了一声,抬眸向屋里望去,看到覃幽的身影,她连忙垂首,抿着小嘴,转身回了卧房。
翌日官府张贴告示,说近日恐有天灾,让百姓们莫要上山捡柴打猎。
张行书与覃幽一大早就来到昭懿楼,佘义正在门口来回踱步,看到两人,连忙迎上来,欣喜道:“掌柜的,你去了哪里,怎的这么久才回来!”
“我……与你前后脚下的山,出了趟远门,昨晚才回来。”张行书说罢,拿出十两银子递给他,道:“白莲教的事你暗中留意,莫要主动去打听了。”
佘义喜笑颜开接过银子,继而脸色一变,小声道:“掌柜的,莫不是水漫了?”
张行书担心他口风不紧,故意说道:“没错,这事你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许提,不然我也保不住你。”
佘义连连点头,将银子揣进怀里,鬼鬼祟祟上了楼。
如此又过半月,昭武总算归来。
张行书正在昭懿楼与景素交代事情,听见昭武的声音,他回头望去,笑道:“我还道你被人拐了去。”
昭武虽然面有疲色,眼中却满是欣喜,抱拳道:“属下幸不辱命。”
他望向景素,又看了眼覃幽,疑惑道:“两位姑娘是……”
“随我来。”张行书说罢,迈步上楼,昭武跟在其后。
站在走廊中,张行书回身问道:“为何去了这么久?”
昭武拱手道:“属下见到缪姬大人,她看过信笺,派遣身边三位女子拿了另一封信与蛊虫离去,她让属下留在附近的客栈中,直到近日才让属下执信折返。”
张行书从他手中接过信笺,展开垂望。
信中说穆沐已然恢复清明,仍旧留在伍茯苓身边,并未离去。
九泉在内忧外患之下,彻底分崩离析,梁宗礼带人叛入白莲教,南灵玉则不知所踪。
有多名隐相在绍兴府遇害,缪姬将此事托付给张行书,要他前去查探。
信中还交代了许多散碎之事,张行书看罢,把信收在怀中,与他闲聊几句,而后又道:“你奔波劳苦,先去歇着吧。”
昭武拱手离去。
张行书回到楼下,坐在覃幽身旁,望着木架上的胭脂,若有所思。
覃幽轻声道:“怎么了,行书?”
张行书把信拿出,搁在桌上,道:“缪姬让我去绍兴府。”
覃幽逐字看罢,笑吟吟道:“我随你去,莫要担心。”
张行书只是发发牢骚,随即笑道:“那便有劳姐姐。”
三日之后,昭懿楼的事都安排妥当,张行书驾着马车,缓缓驶离上饶县。
沿途景色宜人,张行书权当是出来踏春,游山玩水,怡然自得。
绍兴府的萧山县就在上饶县东北方向,原本两天就能到的路程,张行书足足绕了四天。
缪姬信中给他留了个方位,张行书来到萧山县,径直去往此处。
这是城内一个依山傍水的徽式院落,白墙黛瓦,周围没有人家,极为幽静。
张行书来到门前,叩响门扉,一位丫鬟模样的小姑娘从门缝里脆声问道:“公子何人?”
他没有说话,从怀中拿出隐相令,放在门缝上。
小姑娘惊呼一声,连忙打开门,盈盈一礼,道:“张公子,快请入内。”
张行书猜到缪姬知会过小姑娘,也没在意,牵着马车进入院内。
他打量着天井下的鱼缸,问道:“平日都是谁住在这?”
小姑娘应道:“这是缪姬姐姐住的地方,只是她三五年才来一回,都是奴婢与几位姐妹在收拾。”
张行书点点头,问道:“你唤作什么?”
小姑娘脆声道:“公子唤奴婢天儿就好。”
天儿喊来另一位叫香儿的丫鬟,一并将马车里的东西搬进卧房。
这个院里足有十余间房屋,张行书逐个看了一遍,问随行的天儿道:“缪姬怎么与你说的?”
天儿想了想,道:“缪姬姐姐差人送信来说,有位姓张的公子要住在这里,要我们好好收拾,未曾说别的。”
张行书点点头,看来这里的事变,需得亲自去探寻。
回到卧房,张行书吩咐道:“去弄些吃的送来这里。”
天儿施礼而去,不多时她与香儿拎着食盒回来,在檀木圆桌上摆满了精致的碗碟。
张行书与覃幽用完膳已是傍晚,两人舟车劳顿,很是疲惫,分别沐浴之后,早早躺下歇息。
翌日清晨,张行书睁开眼,外面天蒙蒙亮,见覃幽尚在安眠,他轻手轻脚下了床,穿鞋着衣来到院中,闻着草木的清香,但觉心旷神怡。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