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术为表示自己的识才尊贤,自是以礼相待,于其将军府中大排筵席为孙坚饯行。
盛情难之下,孙坚便将营中的一切交付给孙河与程普等人打理。
因为周瑜已归乡,孙坚便只带上孙策、文凯与羊衜三人前往袁术的将军府赴宴。
到达袁府,看到袁术带着前来迎接的团队在门前静候。
孙坚这个小小的长沙太守当然受宠若惊,感激零涕,顿生为袁术鞠躬尽力,死而后已之感。
此念一生,也是孙坚踏出万劫不复的第一步。
只是有来自未来的文凯在其左右,是凶是吉就要看他日后的造化了。
但此刻,孙坚与袁术为其逐一介绍的达官贵人,文人武将应酬不暇,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思考自己日后的人生该走道路。
袁隗,袁术的叔父,字次阳,娶汉末大儒马融之女马伦为妻。
现任此前向介推辞刘宏一直都欲其所任之职——太傅。
冯芳,现任西园八校尉其中的助军右校尉一职,乃宦官曹节的女婿。
此人八面玲珑,左右逢源,乃不可小觑的隐藏式人物。
孔融,孔子后人,字文举,日后“建安七子”之一,现任侍御史。
此前因为和其上司御史中丞赵舍不和,现托病在家修养。
杨彪,“弘农杨氏”之后,其家族与汝南袁氏同为汉末名门大族。
杨彪娶袁术之姐为妻,现为临晋侯,朝中任太中大夫之职。
其它尚有很多袁氏一族的人物和袁术手下的文武官员。
饶是羊衜此等记忆力甚佳之人,也不能将他们的名字铭记于心,但其中有一些与众不同的人物当然会过目不忘。
其中袁氏一族有袁胤、袁涣与袁术的女婿黄猗。
袁术的部属文有金尚,辛毗,郑泰,阎象,杨弘,陈瑀,舒邵等人。
武有张勋,刘勋,雷薄,陈兰等人,当然还有之前曾见过的纪灵与张开阳。
趁着一众人在寒喧问候之际,与文凯早已是伯兄季友的张开阳悄悄将他带离人群,溜到将军府内的一侧室中。
张开阳更诡雅异俗地一进门就要求文凯将身体背转。
文凯见他一副诡秘莫测的神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仍是依其言而行。
片刻,张开阳便叫他可以将身子转回来。
当文凯回头之际,整个人顿时目瞪口呆。
满以为自己日夜千锤百炼的修气之术能让自己对万事应付自如,但张开阳只是轻描淡写的一个举动就已将其历年道行毁于一霎。
“开阳!”文凯尚未完全恢复常态,说话仍结结巴巴:“如何,如何能如此……”
当张开阳语气一转,出声之际,文凯本来已是触目惊叹的表情瞬间再度扭曲,居然是惊慌失措之容。
对于文凯仪态尽失的行为,张开阳显然已经司空见惯,但仍不免难掩面上那心满意足的表情。
“知否吾字为何叫开阳?”
张开阳脸上仍是带着那恶作剧般的笑意。
“不知。”文凯长吁一口气,渐渐恢复了理智。
“昔日吾师收我为徒之际正值银盘悬挂星空,北斗七星当夜清晰可见,其中开阳一星更是光彩耀目……”
“原来如此!”
文凯早前与张开阳曾相处数日,两人天南地北无所不谈,但张开眼却从来没有提到其师承一事。
“为师一生只收两名学生。”张开阳娓娓而谈,“然师兄所学与开阳迥然不同,老师谓此乃因材施教也。”
“开阳师承何人?”
文凯好奇心大发。三国奇人奇事层出不穷,说不定张开阳的师傅他会认识,毕竟他是来自一千八百年后的未来,虽然他对三国历史所知不多。
但很快,张开阳的答案令他大失所望。
“家师再三叮嘱不得将其名与字外泄!长绪兄豁达大量,能否宥恕开阳则个?”
与文凯高度相差无几的张开阳将文凯所需之物递给他。
文凯忙接过,小心翼翼地将之放入怀里。
还没来得及道谢,张开阳居然出乎意料地问了他一个问题。
“长绪兄曾玩过投壶之戏否?”
“投壶?吾尚首次听到此词也。”
文凯与张开阳交情匪浅,所以直截了当就给了他一个否定的答案。
当张开阳为其解释一番之后,文凯始明白投壶乃文人雅士所喜好的游戏。
自己整天练武强身,研究兵书,此等玩物丧志的玩意,当然无暇顾及。
“投壶之戏源于春秋战国之时,其时诸侯会于之宴会之时邀客人射箭。
需知其实举世尚武,然终有不善射者,为求可与众同乐,投壶之戏应运而现。”
“将箭投入酒壶来代替射箭?”文凯好奇心再现。
“然!”张开阳回答道:“【礼记】曰:投壶者,主人与客燕饮讲论才艺之礼也。
此戏历久不衰,凡有文人雅士出席之宴,‘雅歌投壶’之戏必有矣。
时至今日,此戏已不再是单作娱乐之用,文人雅士利用此竞技明赛暗斗。
袁府之文武中,开阳好歹算一好手,然辛毗更是出类拔萃,袁中郎也是个中高手。开阳只恐文兄会有闪失矣!”
文凯闻言一惊,原以为身怀绝技就无人敢惹。
但正如现在碰到不能用武力解决,已升级为政治斗争的勾心斗角工具——投壶之戏,徒有盖世武功亦是徒劳无功。
原来匹夫之勇并不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取,文武双全不在话下,无所不晓亦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因素。
不知如今亡羊补牢是否为时已晚?一想到这里,文凯立即虚心向张开阳请教。
当张开阳将投壶的礼仪,程序和规则细细解说一番后,文凯才略略松一口气。
或者天无绝人之路,而当张开洋从怀中掏出一支长约二十厘米的竹矢放于文凯手中之际,文凯更是为之一振,自信心倍增。
张开阳见文凯胸有成竹的模样,这才略为安心,两人不敢在此逗留时间过长,遂快速赶回客厅。
时间算得天衣无缝,主客正纷纷入席。
袁术与袁隗坐于主席,首席则由杨彪与冯芳分居左右,冯芳之后就是孙坚,文凯以及袁术麾下的一众武将,而一班文官则坐于杨彪,孔融与黄猗之后。
宴会气氛出奇的热闹,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的异样。
孙坚心情大好,不停开怀畅饮,厅内众女筵前歌章,众人传杯弄盏,其乐融融。
一曲已罢,孔融对站于其后左侧的一个少年道:
“正平,可否击鼓一曲为吾等助兴?”
立于孔融身后的少年面露愕色,但是很快就平复如初,朗声回答:“祢衡敢不从命?”
言罢,祢衡从一女伶手中拿过鼓槌,从容说道:“此曲曰【渔阳三挝】,还望诸君海涵,衡在此献丑矣!”
语刚毕,镗镗鼓声已排山倒海,响切云霄的直冲入众人的耳朵之内。
大家均为祢衡气势磅礴的鼓技所思,齐齐大声为其喝彩。
文凯更是诧不拢嘴,他不是被祢衡的鼓技折服,而是想不到此地虽然已出现了如此多的名人雅士,但仍有卧虎藏龙。
起码他万万想不到会于此碰到三国狂士之一的祢衡。不知众人身后所立之人还有没有自己所熟悉的三国名人呢?
立于自己身后的羊衜虽然于三国史上籍籍无名,但孔融之后的祢衡,孙坚之后的孙策。那么……
文凯环顾各人背后所立之士,引起他注意的是袁术之后那英姿勃勃,与孙策有些许相似的轻狂少年,还有另一立于杨彪之后的那傲睨一切的翩翩公子。
此二人身上皆有一种非比寻常的自信。当然,还有孔融右侧那唇红齿白的惨绿少年亦已其眼帘之内。
文凯朝左面转过身去,问正坐在其旁的张开阳。
然张开阳却只给他三分之一的答案:
杨彪与孔融身后的少年,他意识亦是首次相见。
而立于袁术身后的少年姓袁名敏,乃是袁氏一族的后起之秀,武艺高强而且善于水性。
文凯闻罢怦然一恸,虽然在《三国演义》中无此子出现,但他与自己倒是有几分相似。
想到此处,不由抬头再多望袁敏一眼,恰恰与袁敏的目光不期而遇,文凯神色自若,颔首微笑,袁敏亦向其点头示意。
此时,祢衡一曲奏罢,厅中掌声四起。
立于杨彪身后的少年公子更是拍烂手掌,祢衡向他打个眼色,回归立于孔融身后。
想不到此时孔融却一语道破天机,直接为文凯解开了一道问题。
“德祖,汝亦欲为吾等助兴乎?”
杨修?
天!为何一天之内可以碰到两个三国时期的狂人?
杨修不正是日后曹操的手下谋臣,恃才轻狂,屡破曹操提出的难题,连曹操亦自叹不如的聪明才俊吗?
其实,有些事情文凯只是从《三国演义》中对杨修的描述而略知一二。
但当他知道事实的真相之时已是三十年之后了。
身为袁术外甥的杨修,其父与孔融乃多年好友,但孔融却与小他二十多年的杨修与祢衡结为忘年之交,只为情孚意合之故。
三人狂朋怪侣,自然一拍即合。
孔融与杨修已是目空一切,祢衡更是青出于蓝,认为此世上只有“大人孔文举,小儿杨德祖”才称得上是风流人物。
亦正是这种狂妄自大的情怀才导致三人日后的杀身之祸。
正当文凯尚在想着杨修的事迹之时,不谋而合的是杨修居然将一烫手山芋扔给了他。
“修自问诗赋尚能示于人前,至于音律自是不及正平兄也。
曾闻文兄善于弄笛,不若让文兄为吾等吹上一曲钧天广乐!”
杨修轻而易举就卸掉孔融的捉弄,将此难抛给文凯。
蔡贞姬送给他的柯亭笛文凯一直都笛不离身,有空就会轻吹此笛以解相思之苦。
虽然在周瑜的谆谆教导下已有长足的进步,但仍不足以登上大雅之堂。不知杨修如何得知他有良笛随身。
当修之言一出,在战场上从容自如的文凯此刻竟然一筹莫展,幸亏有人挺身而出挽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
“文兄近日喉咙不适,羊某冒昧为其代劳弹上一曲,只恐见笑大方矣。”
孙策与张开阳见状,立即领头拍掌表示支持来为文凯解围。
众人当然亦无异议。
只见羊衜从女伶手中将琴接过,轻描淡写道:
“现乃春末,羊衜今日所弹之曲名为【游春】。”
本来孔融转过头正与身后二人轻谈浅笑,闻羊衜之言猛然将头转回,面露奇色。
只见羊衜飜手一挥已是技惊四座,全场立即鸦雀无声。
只见羊衜左手抑扬,右手徘徊,指掌反覆,抑案藏摧。
众人在其琴音下仿佛置身于春光明媚的青溪之东与仙人同游,皆如痴如醉,不能自拔。
一曲弹罢,厅内掌声雷动,与刚才祢衡演奏后所获的赞赏竟似有过之而无不及。
羊衜谢礼后,潇洒回归文凯身后。
“【游春】、【渌水】、【幽思】、【坐愁】、【秋思】,此乃【蔡氏五弄】也!
敢问羊公子与蔡伯喈有何关系?如何能知奏伯喈所写之曲?”
孔融惊问道。
“蔡公乃衜恩师也!”羊衜如实作答。
“‘八顾’之一羊陟与南阳太守羊续与羊公子可有关系?”
身为主人的袁术亦好奇的加入发问行列。
“乃衜族父与家严是也。”
文凯还真想不到羊衜的上一辈竟也如此赫赫有名。
对面那面如冠玉的少年于孔融耳边喃喃细语,然后用一种特别的眼神停留在羊衜的身上,再也不肯游走。
孔融闻其言后愕然变容,继而面露笑容不住微微点头。
“熹平五年(公元一七五年),光禄大夫杨赐代前将军叔父官拜司徒一职。”
孔融朝主席座上的袁隗举手致意说道:
“融其时始于杨司徒府中任职。犹记得光和元年(公元一七八年)七月,杨公重为光禄大夫,与蔡伯喈等人于崇德殿共为皇上分忧解难。
融其时有幸结识蔡公。杨公与蔡公乃诗朋酒友。
蒙蔡公不弃,视融为友。掐指一算,已有多年没见蔡公矣!
此曲亦是蔡公差人送至之函中获悉而已,不想今日竟然有幸在此首闻!”
“家师亦常提及孔御史,谓孔御史乃当今旷世之才也!”羊衜礼貌地回答孔融道。
“令师抬举孔某也!”
孔融话题一转,说出了一句令全场皆为之眙愕之言来,令本来已日无暇晷的文凯再次将神经紧绷。
他怎么也想不到,孔融口中说出不足十个字的话竟然将自己也拉入了局中。
欲知后事如何,请续阅下章《投壶电笑》。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