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智友虽然低着头手里忙个不停，但是裴赫看得出来她确实有在听崔武镇讲述尹东训的往事。
她心里明白崔武镇是杀害她父亲尹东训最大嫌疑犯，她应该离崔武镇远一点。
只是最近几年她和自家父亲在一起的日子实在是屈指可数，能够从旁人那里听到父亲的三两往事，也足以让她那日渐模糊的记忆重新鲜活起来。
裴赫理解尹智友的心情，同时他也明白崔武镇除了在杀害尹东训这一件事上会有所回避外，这个黑老大在其他的事情上基本上说的都是实话。
关于崔武镇和尹东训之间的情谊，要是站在车奇浩的立场上看，崔武镇此时的回忆也不过是鳄鱼的眼泪，话里话外全是虚伪。
而裴赫作为一个知晓一切因果的局外人，在他看来，如果完全抛开公理正义来说，崔武镇这个家伙配得上一句“有情有义”。
这倒不是说他在处决尹东训这件事上做得合理，而是除了这件事外，他的所作所为完全符合一个地下黑老大应有的气质——有情有义，有所为，有所不为。
崔武镇后来照拂尹智友，不排除他有培养尹智友来恶心车奇浩的因素，但是在此期间，他对尹智友的复杂感情也是让人无法忽略的。
此外，东川派组织的成员跟他就像是海贼世界里面的白胡子海贼团成员跟白胡子之间的关系一样，羁绊很深，互不辜负。
不论是东川派成员祭拜尹东训的时候，每个人都可以轻松地送上三、五百万的奠仪金，还是面对车奇浩组毒搜队警员的招诱，东川派成员不为所动，都可以证明这一点。
所以，崔武镇这个偏执的家伙着实不是一句“大毒枭”就能够概括得了的，他这种人即使放在古代社会，那也是要成为一方枭雄。
对待手下人不吝惜金钱、待遇，这才是东川派成员对他忠心耿耿的决定性因素。
想到这里，裴赫也不得不服气，或许如果崔武镇这次真的趁机金盆洗手，那么仅凭法律还真没有办法处理这个大毒枭。
他得好好听听崔武镇的自白，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些破绽。
崔武镇吃了几串肉串，便没有继续舔着脸白吃白喝，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盒烟，又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打火机。
裴赫可不打算闻二手烟，就在他摆了摆手，准备制止的时候，崔武镇盯着手里的金属打火机，突然来了一句：“这是东训送给我的礼物。”
尹智友猛地抬起了头，望向了崔武镇手里的金属打火机，崔武镇感受到尹智友热烈的目光，两根手指夹着打火机递给了尹智友。
而他自己则撩起锡箔纸，直接用木炭引燃了香烟。
裴赫见尹智友接受了尹东训的打火机，也就没有再去深究崔武镇在他面前制造二手烟的问题，反正他和尹智友在上风口，本身的烧烤油烟味已经很大了，二手烟的问题倒也不是很大。
崔武镇吞云吐雾，目光从尹智友身上移开，落到了裴赫身上，裴赫也正盯着崔武镇看，两者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会抽烟吗？”
裴赫摇了摇头，拒绝了崔武镇的好意，崔武镇将烟盒收了起来，神情说不出地落寞，似乎是又陷入了会议中去。
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小马哥呢？
看着崔武镇这番举动，裴赫一顿腹诽，先不说他是一名检察官，天生就跟赌毒不共戴天，就是只论他是一名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普通人，他也没办法认同崔武镇。
“你跟她是在搞朋友吗？”透过浓厚的烟雾，崔武镇问道。
“没错。”裴赫干脆利落地承认了他跟尹智友的关系。
“我原本还以为你是一个难搞的愣头青，没想到……”
说话间，崔武镇重重地咳嗽了两声，调整了下位置，避开了烧烤油烟：“没想到你还真是一个让人无法理解的家伙。”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裴赫不习惯用敬语，崔武镇作为仁昌市的地下王者，自然也不可能对他这个小小的检察官用上敬语，因此，两人的交谈方式倒是显得他们俩之间关系有些不一般。
“崔会长，”裴赫选了一个比较合适的称谓，试探性地问道：“我能问崔会长一个问题吗？”
“你说。”崔武镇的烟嗓冷静地发出音节。
“崔会长，你现在挣的钱应该足够你一辈子吃喝不愁了，而你又没有什么家人，我能问你一下，支撑你继续赚钱的动力是什么？”
听到裴赫的问话，崔武镇微微眯上的眼睛瞬间清明。
隔着油烟他盯着裴赫看了好一会儿，将烟蒂摁灭在沙地里，缓缓站起了身，居然没有回答裴赫的问题，径直离开了。
“这老小子心乱了。”裴赫嘀咕道。
自从杀死了尹东训这个生死兄弟后，崔武镇的精神状态就进入了一个拧巴难解的地步，简单来说，就是他失去了生活的乐趣。
否则，他一个分分钟千百万进账的大集团会长，一声喷嚏整个仁昌市也要抖三抖的社团老大怎么会闲着没事跟俩愣头青闲聊呢！
……
和黎贝尔酒店与赌场大楼隔海对望的东川体育馆。
崔武镇的到来让所有预备队成员心头一喜，一扫最近一个多月的颓唐。
他脱掉了外套，冲着郑泰州招了招手，随后又点了几个预备队成员：“心里有点火气，你们几个陪我练练，敞开了打。”
“是。”几个预备队成员兴高采烈地跳进了擂台区。
体育馆外，一辆破旧的现代车里。
一个带着棒球帽的男人拍了拍驾驶座的男人：“前辈，崔武镇刚刚走进了体育馆。”
被叫做“前辈”的男人揉了揉睡眼，半睁着伸了个懒腰，又靠着座椅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跟队里联系，让弼道看看监控器。
经过我们仁昌市警方的几番搜检，我估计他们也不能敢在体育馆做那些违法乱纪的事情了，等下周我就向组长申请解除体育馆的监控岗。”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