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拿帕子擦干手，转头见窗外院中裴霖同容潜简单说了几句，容潜点点头便又折身回来了。
“什么事？”程曦问道。
容潜淡淡道：
“让他们去了趟那边。”
程曦一愣，问道：
“侯府？”
容潜点头。
今日一早，裴霖便亲自带人护送容潜的马车去了承恩侯府。而魏氏果真如先前放下的狠话那般，连府门都不让他们进。
裴霖在承恩侯府外候了许久，让门房几次传话，说今日是世子夫人来敬茶上谱的。
然而魏氏就一句话，族谱在祖家宗祠，侯爷身子不适，今日不见新妇。
这番热闹引了不少路人围观，众人见裴霖一个带刀兵护卫骑马随侍，马车又是承恩侯世子按品制造的四轮双马，只道容潜与程曦夫妇就在车里。
谁会想到马车中竟是空的。
裴霖将戏演完，又大模大样带着马车从两坊大街上回来。
只怕不出半日，“承恩侯世子携新婚世子夫人登门敬茶祭祖却被拒之门外”的传言又要在京中贵胄圈子里转上一遍。
如此一来便是魏氏失了道理，谁也不能挑程曦的错，哪怕是苏皇后。
程曦弄清楚事情后，对魏氏的脑回路很是叹服。
婚礼上高堂之座本就是留给父母的，容潜拒绝魏氏于情于理。但程曦没想到魏氏为了争这一口气，当真不计后果当众打容潜的脸，就图这么点脸面！
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这种事丢了道理的一头才是最亏的。
哪怕魏氏松口让他们进府去敬茶，今日这出戏都要演砸。
然而魏氏偏就如容潜所料那般生生将裴霖及马车拦在承恩侯府外，连车里有没有人都不曾确认一番。
承恩侯府能顺顺当当撑到如今还没落败，想必苏皇后操了不少心罢？
程曦啧啧感叹，却听容潜忽然道：
“待会我要出门一趟，”他看着程曦，缓下声道，“你用了午饭后睡一觉，我便回来了。”
程曦一愣，随即有些犯嘀咕。
新婚第二日，他不是该在府里陪着自己吗？
“衙门有事？”
容潜见她这番模样便知是不高兴了——今日是不该将她独自留在府里的。
他指了指身后架子上的小金人：
“……阿玹不知何处寻来，觉得好玩便送来给你。”
程曦没料到这竟是何玹的礼物。
她的思绪就被引了过去，想起那年秉蕑宴上徒手揍人的何玹，不由笑问道：
“他如今怎样？可还是喜欢四处游玩？”
容潜一笑，又自架上取来匕首与一个嵌宝匣子。
“这是奉廷的，你留着防身罢。”他见程曦伸手去拿匕首，“……此刃极锋利。”
程曦小心翼翼拔出匕首，看见乌黑薄薄的刃上隐隐反光。
她不懂兵刃，只觉得这匕首纤薄轻巧，倒是极适合女子随身佩戴。
只是……何琨送匕首与她，就同当年程时送笔给敏应一般。
“这呢？”她指着那匣子头面问道。
“是陇南郡主的。”容潜轻描淡写带过。
锦心忽然抬了抬眼，见容潜垂眉喝茶，面上分毫没有波澜。
倒是程曦分毫不察，只觉得容潜与城阳王的子女们感情颇好。
她笑道：
“没想到他们这般有心，还特意备礼让人送来。”
容潜看了看她，道：
“是奉廷带来的。”
程曦闻言差点跳起来。
何琨来了京城！
他不知道北地如今于朝廷而言是极敏感的存在吗？就敢这样大剌剌跑到京城来，就不怕让人知道后去昭和帝跟前做文章！
程曦瞠目看着容潜，而后反应过来。
“你今日是要去见他？”
容潜点头。
“他本昨日便要离京去辽东，不知何故又多留了一日。”他看着程曦，“我今日去为他饯行，过午便回来，可好？”
程曦此时哪里还有一丝不高兴，就冲何琨这份心意，容潜今日陪上一天都是应该的。
她忙唤人来为容潜更衣，让容潜拦了。
他依旧习惯自己做这些。
程曦便让伺候的退下，自己动手帮他整理襟冠腰带，而后送容潜出门。
待容潜一走，程曦便一下瘫倒在床上，有气无力道：
“……好困。”
锦心知道程曦昨夜必然是折腾累了。
没有回门前，府里的事物并不需她打理。而今日又不必去承恩侯府了，程曦便是睡上一日也没人会说她。
“您先歇会儿，中午依旧将饭摆在屋里罢？”
程曦早上强撑着起来，此时则如蒙大赦。
她沉沉补了一觉，直到未时才醒来。
“晏行回来了吗？”程曦揉着扁扁的肚子，“……好饿。”
锦心忙道：
“世子过午便回来了，怕吵着您就去了书房。”她一面为程曦更衣，“这会儿过了点，却不好吃太多积食，您看让厨房做些面来可好？”
程曦点点头。
不一时厨房送来热腾腾的刀削面，上头还撒了一层浇头，是山西特有的风味。
程曦在太原时便很喜爱吃这个。
她心满意足地将整碗面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喝了，根本不理会一旁小丫鬟诧异的眼神。
而后程曦去书房找容潜。
容潜正坐在案后看着手中书，神色冷然，眉峰微蹙。
程曦已有许久不曾见过这样的容潜——不知何时起，他在自己跟前便不再露出清冷的那一面。
可是这样的容潜也很好看呀……程曦笑呵呵地站在窗外傻傻看着。
还是容潜先察觉到了异样，抬眼发现窗外人儿，不由失笑。
“醒了？”他放下手中书，看着程曦，“可吃过东西？”
程曦支手趴在窗台上，笑嘻嘻点头，而后指着他手中书问道：
“嗯，你在看什么这般认真？”
容潜将书合上，程曦见是地方志卷六第五册——她记得卷六是写湖广的。
程曦一愣。
容潜在那里待了好些年，怎会不熟悉？怎么今日却特意将书翻出来，还看得这般认真。
她绕过窗走进书房，拿起书翻看了下，见这册写的是湖广地质水利方面，不由问道：
“怎么了？”
容潜默了默，没有瞒她。
“……童安说，工部拟采用以烷填坝之法修固水利。”
程曦一愣，随即瞪大眼。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