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去门口望了好几遍,都没看见姐弟俩的身影。
她这心,总有些不踏实。
复又回到饭桌上,暮老头看老伴儿面色愁容,一脸担忧的样子,给林氏碗里夹了筷子鱼肉,安慰她道:“阿离从小到大做事都稳妥可靠,没让咱俩操过多少心,她刚才也说了,出去一会儿就回来,这才刚过一刻钟,时间还早,你就别担心了。”
林氏担忧道:“可是,什么事情一刻钟也办不完啊?”
暮老头道:“有可能是孟氏让咱闺女帮忙干些农活儿也说不准哪,赶紧吃饭吧,别担心了,要真有啥事儿,阿离会自己说的。”
“颜颜,发什么呆呢?快吃菜啊。”
暮老头看卫颜一副心不在焉,光拿筷子戳米饭的样子,笑着催促道。
卫颜忙换上笑脸,“暮叔也吃。”
说着,给自己夹了一块鱼肉,可她现在却食之无味。
阿离出门前,专门换上了林氏给她做的那条马面裙,穿得漂漂亮亮的,像是要去见什么很重要的人似的,手里还拿了一顶帷帽。
卫颜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隐隐觉得跟自己有关。
可是,她问阿离,阿离什么也不跟她说。
林氏心里藏了事,实在吃不下饭,见小暮玄也没回来吃饭,她把筷子一放,搭在碗沿上。
幽幽道:“也不知道阿玄去哪儿玩去了,都到饭点了也不知道回来吃饭。”
暮老头给林氏盛了一碗汤,语重心长道:“你啊,就是操心的命,阿玄这孩子野,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不在饭点回来吃饭了,他现在啊,估计在大郎家里吃饭呢。”
林氏看着丈夫,“那也该回来通知一声啊。”
暮老头道:“估计是开心得忘记了。”
邵院长身边的书童小白如坐针毡。
他捧着一碗白米饭,眼睛时不时地瞥向那条色香味俱全的鲈鱼,想吃又不敢吃。
可把他给馋坏了。
一会儿端着碗猛扒饭,一会儿停下筷子眼巴巴地望着鲈鱼。
暮老头笑呵呵地拿筷子指着鲈鱼道:“小白,别只吃饭,吃鱼啊。”
小白心里乐开了花,嘴角都咧了起来,应一声好嘞,夹了一块肥美的鱼肉放到碗里。
心心念念的鱼肉终于吃到嘴里,小白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吃的最好吃的鱼肉了。
今天,刘仁忠也在暮离家中吃的午饭。
暮离本来打算吃罢饭和小白一道去书院给邵院长复诊去的,现在她有要事要做,就委托老师刘仁忠跟小白去一趟书院。
吃罢饭,刘仁忠挎上药箱,就跟着小白去了书院。
……
与此同时,在白里正家的荒废的茅草屋前。
咚一声响。
秦氏臂弯的菜篮子掉在地上,里面的蔬菜散了一地。
小暮玄连忙蹲下帮她捡菜。
秦氏也蹲下一块捡菜。
萧大郎和薛大头也蹲下来帮忙捡菜。
秦氏又把菜篮子挎在臂弯,不可置信地看着小暮玄,“你是说,刚才那俩人是昨晚偷袭你家的强盗?”
小暮玄点点头,目光坚定,“我不会看错的。”
昨晚黑衣人逃跑的时候,不知道门口被他放了一地的老鼠夹子,大家伙逃跑的时候,都没注意到脚下,全被老鼠夹子给夹个正着,混乱中,他亲眼看见有俩人摘掉了自己的黑面巾。
虽然夜色很暗,但他趁着月色还是看清楚了那两人的长相。
正是今天来找他们的这两个假扮村人的陌生男子。
秦氏听后,心中越发不安。
她急切道:“既是盗贼,我们现在就赶紧去报官,让官府来抓人。”
说着,秦氏就手忙脚乱地往镇子的方向跑。
她怕去晚了,阿离再出现什么意外。
她一个女孩子,如何是两个盗贼的对手?
万一他们认出来阿离并不是他们要找的齐姑娘,岂不是要糟了?
秦氏越想越后怕。
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一边还不忘叮嘱道:“阿玄,你赶紧回家把情况告诉你爹娘。”
“大郎大头,你们俩去通知里正,让里正带人去追他们。”
“我现在就去官府报案。”
说罢,秦氏旋风一般地跑了。
萧大郎和薛大头结伴去白里正家,却发现小暮玄走的根本不是回家的路,萧大郎道:“阿玄,那里不是你家的方向,这边才是。”
小暮玄偏头看向二人,“我得去跟踪他们,要不然官府的人来了找不到记号,也不知道往哪里走。”
萧大郎眉心拢起一块,皱成个川字,“可是,那太危险了。”
“我们还是等大人来了一块去吧。”
薛大头也不放心,“是啊,你等我们一会儿,我跟大郎现在就去通知里正叔,你等我们一块去。”
“而且,阿离姐肯定会留下记号的,我们到时候照着阿离姐留下的记号走就行了。”
小暮玄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做出一个令萧大郎和薛大头都震惊的决定。
“依我看,不要去找里正了。”
萧大郎大惊:“为什么?”
小暮玄若有所思道:“我姐这回是打算深入虎穴调查黑衣人,这些黑衣人个个都武功高强,村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就算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他姐虽然不会武功,但她胜在力气大,又身手敏捷,二者联合在一起,并不比会武功的人差上多少。
所以,昨晚黑衣人们才没有得手。
这两个人,他姐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
就是……
深入敌人内部之后,会危机重重。
这个时候,就算全村人都来帮忙,也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所以,没有必要去通知里正他们。
萧大郎和薛大头似懂非懂地看着小暮玄。
他俩年龄都小,虽然和小暮玄一样大,但思考问题方面却没有小暮玄成熟,且考虑的周到。
这一方面,小暮玄表现出了与同龄人不符的成熟和深沉。
他目光炯炯地道看着二小只,道:“你们两个现在去书院找师父,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他,师父自然就知道怎么做了。”
小暮玄口中的师父就是陈萧。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小暮玄对陈萧就有了一种发自内心的崇拜。
“还有,不要让我哥知道。”
萧大郎又疑惑不解了。
一脸茫然道:“为什么啊?多一个帮手帮忙不是很好吗?”
小暮玄一针见血道:“我哥又不会武功,这种事情就算让他知道了,除了干着急担心,别的什么忙也帮不上,还有可能会帮倒忙。”
“当然不能让他知道了。”
二小只竟然无言以对:“……”
……
天香书院。
邵院长在屋里来回踱步,等的整个人都跟着烦躁起来。
“院长,我回来了。”
邵院长猛地停下脚步,唰地看向门口,身上的每一处器官都在叫嚣着他此刻的不满。
一听见小白的声音,心里积压的不耐烦,此刻就跟点了炮仗一样,一下子就爆发出来。
“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
“我让你去阿离家买卤大肠、扣肉和肉冻,你给我弄到晌午饭过了才回来,说!你是不是看老朽不满,故意这么做的?”
邵院长此时就像个无理取闹的老小孩一样。
小白大呼冤枉,连忙跨过门槛,搀着邵院长坐下,才对他道:“院长,你冤枉我了。”
邵院长此时心情很不爽。
他念卤大肠、扣肉和肉冻不是一日两日了。
每天都馋得流口水,就连做梦也是它们。
他估摸着身体好了,终于可以开荤了,急忙就派小白去阿离家买这些吃食,这一上午,他心里眼里想的念的都是这些美味。
心想着,午饭终于可以吃上了。
还专门吩咐厨娘多蒸了两碗米饭。
这下倒好,他坐在桌子前,等了许久,愣是没有等到小白回来。
邵院长由满心期待慢慢变得烦躁起来。
这一刻,到了顶峰。
“东西呢?”
小白急忙把扣肉、卤大肠和肉冻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桌上放了三碗白米饭,还有一个丝瓜鸡蛋汤。
米饭和汤都没有一点热乎气了。
小白自责起来,“院长,我去灶间把饭给你热一下吧。”
邵院长冷哼一声。
看着欲要走的小白,问道:“等一下,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小白抿了抿唇,看邵院长一副要吃了他的样子,他真不敢说自己是吃过午饭才回来的,可要是不说,就是撒谎,邵院长会更生气。
“我说了,你不准生气啊。”小白打着商量道。
邵院长哼一声,“那得看你说的什么话?”
小白犹豫片刻,垂下眼皮,嗫嚅道:“我,我在暮姑娘家中吃过饭回来的。”
邵院长气得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大。
小白吓得端着碗赶紧跑了出去,好像后面有洪水猛兽在追他似的。
路过门口时,小白因为激动都破了嗓音。
“刘大夫,我就不陪你进去了。”
“我家院长现在就在里面,我先去给他热饭去了啊。”
话音未落,小白的身影就消失在院子里。
刘仁忠望着小白离去的方向,心情久久无法平复。
“什么刘大夫?”邵院长还在气头上,为了这口吃的,他都快饿得眼冒金星了,脾气自然也跟着差了起来。
“老朽可没请过什么大夫。”
“从哪里来的都给我回哪里去。”
刘仁忠捋了把并不算长的山羊胡子,听到熟悉的声音,不禁摇头失笑。
这么多年不见,长生的脾气还是这么不好。
他抬脚跨入门槛。
邵院长眼角余光瞥见一双打了补丁的布鞋,不耐烦起来,“不是说了不看大夫?”
“快走,快……”
第二个走字还没说出来,邵院长就愣住了。
他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看着面前身着青布长衫的花甲老人,一身傲骨,浑浊的双眼正噙着淡笑看他。
邵院长一时间无言。
喉头哽咽发疼,红了眼眶。
“长生,好久不见。”
长生,是邵院长的名字。
久违的名字,熟悉的声音,让邵院长热泪盈眶。
他看着面前身形瘦削,脸部颧骨凸起的花甲老人,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落下来。
三十年前,邵长生突然辞去翰林院官职,解甲归田,从此没再踏出过安陵县。
而那时的刘仁忠则一直在太医院当值。
这些年来,二人一直靠书信往来。
直到四年前,他们突然断了联系。
这回再次相见,让这两位几十年未见的昔日好友都感慨万千。
他们心里有说不完的话。
却又无从说起。
邵院长拉着刘仁忠坐下,满含热泪地看着刘仁忠。
他感慨万千,“没想到你也在这安陵县啊。”
刘仁忠也红了眼眶,往日的一幕幕像电影的慢镜头一般回放。
二十几岁的他们,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他们经常约上几个好友一块泛舟游湖,一块去京城最好的酒楼吃饭,一块儿去勾栏听曲儿,一块儿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如今的他们,褪去了当年的张狂,都到了风烛残年的时候。
刘仁忠淡笑道:“是啊,我也没有想到,本来是打算在生命的最后一直当游医的,没想到却在安陵县扎根了几年。”
这时,小白端着热好的饭菜进去了。
他诧异地看着和谐相处的二人。
邵院长大喜道:“小白,去把我珍藏多年的玉液酒拿出来,今天我要给仁忠不醉不归。”
小白一头雾水,看看一脸是笑的刘仁忠,又看看开心的邵院长。
他不过是出去热了个菜而已,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他茫然道:“院长,您,不生我气了?”
邵院长大手一挥,十分豪爽道:“就事论事。”
“现在我有更高兴的事情要庆祝,快去把我珍藏的玉液酒拿过来。”
小白见邵院长不生气了,他也笑开了,连忙拿着铁锹去桃花树下将邵院长珍藏多年的玉液酒刨了出来。
再回到屋里时,两个年纪相仿的二人相谈甚欢,就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一般。
小白被这种氛围感染,由衷地笑了。
他拿过酒杯,给二人各自斟满,笑着问:“院长,你遇见什么好事了啊?”
邵院长哈哈一笑,他好久都没这么高兴了。
“你可知这位是谁?”
小白笑着答:“是暮姑娘的老师啊,我听暮姑娘说,她的医术都是这位刘大夫教的。”
邵院长明显一怔,意识到什么之后,开怀大笑。
“原来你就是小暮口中的刘大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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