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的空气顿时从艾德琳喉咙中消失,她微张着嘴,却说不出来一句话,
含痛的望着眼前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曾经的记忆如磁带的倒转,一幕幕又重现在她脑海里,
小镇青石小路上,茂盛的林间,木然无情的男孩,与苦苦挣扎的小女孩,那时,没有缘由的,他要杀她,
为什么,为什么,
艾德琳的视线渐渐模糊,为什么她倾心对待的孩子,她以为已经走出病灶的孩子又要…
自以为单纯可怜的男孩原来是一头养不亲的白眼狼,偏激的精神无药而医吗,
狂怒的诺南,谁真正见识过,礼仪修养那是什么,艾德琳满脸的无助与痛苦,刺激得他冲过来,狠狠朝亚瑟文胸口挥了一拳,
巨大的冲击力让亚瑟文的右腿再也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跪倒在地摊上,黑木手杖在拐了一道弯,最终横在他与艾德琳之间,
失去了钳制的艾德琳捂着喉咙大口喘气,不住的咳嗽,脸红的吓人,
诺南立刻扶住她的肩膀,为她顺气,“我马上叫医生上来,”他惊惶焦急的说,
“不…用,我…休息一会儿…就好,”艾德琳的左手覆在并不凸显的腹部,如今没有什么比她的孩子更重要,
担心受怕,千般保护,诺南绝不会预想到艾德琳的无妄之灾,竟发生在自己的卧房,他心中的怒火烧得怎能灭得了,
诺南看向亚瑟文的目光,简直要把他千刀万剐,
火上浇油的是,从刚才到现在,这个紫眼的男人一直都盯着他的未婚妻,诺南深深的明白,那是赤裸裸的觊觎,掠夺与占有,
在此情此景下,亚瑟文的反应超乎寻常的镇定,他竟还敢朝诺南斜睨了一眼,充满了讽刺与不屑,
“她最不喜欢吃的食物胡萝卜,”亚瑟文撑着手杖,站起来,凝视着他曾经视为一切的女孩,
“她笨的连自己的头发都梳不好,”
“她睡觉的时候从不乱动,但总爱做噩梦,”
艾德琳抬起头,怔怔的看着他,诺南的手却握成了拳,
低哑的西语还在继续,清深流转,再现着他们幼时无忧的生活,
“她喜欢在我画画的时候练习西语,”
“我把颜料弄到身上,她会帮我洗,”
“我闯祸,她代我向别人道歉,”
“我生病,她守在我床边一整夜,”
…..
泪水从眼角慢慢滑落,艾德琳的喉咙不仅疼,还酸胀,
平淡无奇的描述,偏偏如最动听的情话,与艾德琳之间的点点滴滴刻在一起,组成了亚瑟文的生命,
从十一岁的开始,他的世界便只有这个女孩,她‘擅自’打开他封闭的心门,‘故意’引导他接受外面的纷杂,当孤僻的男孩有了唯一依靠,当她成为纯粹中无双的色彩,
她却狠心将他丢弃在混乱的漆黑‘末世’,把他遗忘,
“够了,”诺南喝止了亚瑟文的回忆般的诉说,他厌恶亚瑟文言语里对艾德琳的亲昵,他嫉恨他们共同的过去,那是他无法插足的过去,
“不,不够,”诺南狼狈的取悦了亚瑟文,“看来你都不知道,你确定你爱她,”
浅紫的眼直视着对方的湛蓝,似挑衅,似鄙薄,
“亚瑟文斯特,你怎么没死在非洲,”
诺南话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亚瑟文拄着手杖,一瘸一拐的走近他,艾德琳这时才发现他右腿的异常,“如果不是你的‘好心’,我恐怕至今还在西非的草棚里苟延残喘,
两个身高相仿,年龄相近的男人对立而视,他们都是第一次见面,却早已熟知对方,
优雅与高贵激烈碰撞是什么样的景象,
艾德琳知道亚瑟文是王子,但自小被虐待在森林里放养的孩子和生活优渥的贵族世家子怎能有可比性,
可事实告诉她错了,
是血统的注定吗,艾德琳不明白,她眼前的亚瑟文贵不可攀,水晶灯光把他浅金色的短发反射得透明,她从没见过他仰起下巴的样子,记忆中的他,总躲在角落低下头,把一头美丽的头发藏在帽子里,
许多长辈曾赞美过年轻人之中,有谁能与诺南相比,如果他们看到亚瑟文,便不会这么想了,
可他的腿…
诺南朝艾德琳看了一眼,他怕她注意到亚瑟文话中的意思,幸好艾德琳心绪杂乱,没有留心,
“你的表哥真待你如兄弟,”诺南嘲讽的说,“你最好现在立刻给我滚出米芙雅,”他指着大门,“否则别怪我不顾及你的身份,”
其实诺南最想做的是把亚瑟文斯特打到半死,是亚瑟文激发了他潜在的暴力因子,可这里还有艾德琳,他不能让艾德琳受到任何伤害,
亚瑟文同样处在疯狂的状态,否则也不会失态的掐住艾德琳的喉咙,尽管在看到艾德琳虚脱的样子,他已经后悔了,
于是亚瑟文只能把满心恨怒发泄在她的未婚夫身上,但他已经二十岁的成年人,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用刀拳除掉所有碍眼的,即使他此刻无比想这么做,他真想杀了诺南,“她不会爱上你,”
诺南冷笑,“她爱不爱我,与你何干,”在这场猛然降临的幸福中,艾德琳的心意,是诺南最患得患失的,他不能容忍一个外人对他们指手画脚,
可接下来亚瑟文的话,让艾德琳好不容易升起的对他愧疚,消失得彻底,
“她爱的是乔恩,一直都是,”亚瑟文恶意的把埋在这对未婚夫妻之间的刺拔出,扔在台面上,
善于观察细节的敏感男孩,与艾德琳朝夕相处,多少日日夜夜,他眼见着艾德琳对乔恩的感情越来越深,深到不能自拔,甚至嫌他多余,
“马上滚,”诺南冲他吼道,诺南在心里发誓亚瑟文斯特今日对他的侮辱,他必加倍奉还,
亚瑟文诡谲的笑了,“你,好自为之,”他绝不会放过艾德琳,她是属于他的,
他深深的看了艾德琳一眼,才步履不稳的慢慢离开,
…..
彩妆师为艾德琳下巴扑上厚厚的粉,遮掩住上面骇人的青色指印,这是谁的指印,怎么弄的,她都不敢问,因为诺南就站在她身后,
“已经完成了,肯特先生,”她对诺南说,
诺南挥手,彩妆师马上收拾东西离开,
“你待会儿在大厅露一面就回来,”诺南把手搁在艾德琳的肩膀上说,
因为亚瑟文,艾德琳在床上躺了一下午,她明明乏极,可睡不着,一闭上眼,那充满恨意的目光简直要把她刺穿,
昔日对亚瑟文的恐惧,再次在艾德琳心底盘桓,即使诺南一直陪在她身边,
“他还在米芙雅吗?”艾德琳轻声说,亚瑟文是他表哥带来的,诺南可以驱赶他,但不能驱赶西班牙嫡系王子,
诺南从后面搂住她,“没关系,我不会再让他伤害你,”
宴会大厅,觥筹交错,
身着玫红色晚礼服的艾德琳挽着诺南走了进来,人们纷纷对他们举杯祝福,不管真心假意,
他们的目光或多或少会落在艾德琳被裙摆遮盖的腹部,这里孕育着肯特家族的长孙,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任继承人,
艾德琳环视一周没有看见乔恩,也没有看见亚瑟文,
切瑞嘴里边嚼着点心,边跟男朋友打电话,很是甜蜜的模样,见到艾德琳,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这时,诺南的一众朋友也聚拢过来,
除了裴西和帕尼,有些人连艾德琳的名字都没听说过,与诺南敬酒笑谈的同时,都悄悄打量着他的未婚妻,
诺南与裴西绝交的原因,他们很清楚,只不过一直无缘得见女主角,
“你的妆怎么比上午订婚时候的还要浓,”帕尼也是心细的人,粉底厚度这么微小的差别,都被他发现,
裴西站在他身边,看了艾德琳几眼,便移开了视线,朋友间避嫌避到这个份儿上,也只有诺南能逼他做到,
“她太累了,脸色不太好,”诺南代艾德琳说道,
“既然如此,你别让艾德琳再应付这劳什子宴会,”艾德琳的身体有多差,帕尼也很清楚,
艾德琳突然感觉的背后如芒的视线,她下意识的回头,亚瑟文就站在距离她不远处的地方,执着酒杯,细细品啄,眼睛却定在她身上,他身边还站着一个红褐色头发的年轻人,眼形轮廓与他一模一样,艾德琳知道他一定就是亚瑟文的表哥,希梅尔瓦王子,
让艾德琳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的是,跟在他们身边的年轻女孩,拉贝拉,
她同样也看到了艾德琳,而她的目光充满令人心寒的敌意,
“希梅尔瓦旁边的男人是谁,怎么从没见过,”诺南的一个朋友问其他人,
“谁知道,我刚才还去问他,他居然给我打马虎眼,既然那么神秘不能见人,还来参加什么宴会,”另一位贵族公子不屑的说,因为亚瑟文低调神秘的气质,再加上一双忧郁的眼睛,吸引了许多千金们的注意力,
最完美的诺南订婚了,对未婚妻好得令她们羡慕却难得不嫉妒,这群大小姐当然要再定目标,寻找自己的白马王子,
“不过我知道那个女孩是谁,翡翠谷远洋集团老板的独生爱女,家财万贯,不过之前一直呆在非洲,听说的很少,”
“看来那个男人的身份也不一般,”
绅士们八卦起来也了不得,没完没了,
艾德琳垂眉,亚瑟文的母亲果然还是不敢承认他的身份,他到底在非洲遭遇了什么,为什么拉贝拉和他在一起,
艾德琳疑问一个接一个,可惜无人能为她解答,
“我送你上去吧,”诺南揽过艾德琳的肩,挡住亚瑟文刺眼的视线,
“嗯,”艾德琳点头,
两人刚走几步,
一个穿着蓝色礼服的女孩,踏着高跟鞋挡在他们面前,手里还端着高脚杯,
“我是罗亚妮,祝福你们,”
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爱笑的眼睛,张扬的美丽,与艾德琳的沉静淡然截然不同,但她的年岁看起来与艾德琳相差并不大,
“谢谢,”诺南礼貌的说,
“在教堂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公主,结果大家告诉我你不是我们这个圈子里的,”罗亚妮的目光从诺南英俊的脸庞上移开,对艾德琳说,“真是太美了,”
直筒筒的赞美让艾德琳有些不好意思,“那是因为我化了妆,你也很漂亮,”
“真的吗,”罗亚妮高兴的说,“被一位大美女夸赞,我对自己顿时有信心了,”
她直率的语气与切瑞很像,至少赢得艾德琳些许好感,而诺南起先对女孩的阻拦很厌烦,见艾德琳心情好转,脸色也缓和下来,
可惜艾德琳与诺南此时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个异常热情的女孩,话语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之前被母亲送到美国读书,今年刚回来,没想到能参加这么盛大的订婚仪式,”罗亚妮对艾德琳主动介绍自己,“我父亲是斯佩尔伯爵,我的母亲是电影演员,”
诺南早在罗亚妮说出父亲的爵位时,便知道她的家世大概,但没有说话,
“丽芙•波利,我的母亲是丽芙•波利,你肯定听说过她吧,”
艾德琳心事复杂,浅薄印象的名字,她想不起来,“抱歉,我不怎么关心娱乐圈,”
“没关系,没关系,你看起来很累,我不打扰了,免得影响你休息,下次有机会再聊,”罗亚妮冲艾德琳与诺南笑了笑,便走开了,
待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末端,罗亚妮举起酒杯,轻喃,“一个土包子怎么配得上诺南•肯特,”
她喝完酒,看到前面的女人,甜笑着走过去拥抱了她,“妈妈,”
丽芙•波利扶着诺南的祖母边走边聊,而乔恩就走在另一边,
“阿曼达,这是你的女儿吗?”笑容灿烂的罗亚妮首先给老太太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