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也不是存了挖墙脚的意思在这里争风吃醋，毕竟苏青绾已经是嫁作了人妇，他还没有那么道德低下。
只不过想着那陈斌雨与他的处境相似，却是得到了苏青绾的颇多照顾，一时间颇有些不忿。
苏青绾自然是不会在意玉南弦那些别扭的情绪，只是轻声说道：“你若是还想在这里待着就待着吧，本宫要回皇城了。”
“这么快吗？”
玉南弦颇为诧异。
“也是时候和我丈夫谈一谈了。”
苏青绾与他说出这番话，整个人也是非常的无奈。
玉南弦顿时心虚的低下了头，他自然是知晓苏青绾与萧以泽并未争吵过的，如今这般闹别扭还真是头一回。
毕竟之前苏青绾便是同他说过，若是没有他和南弦法师的事情应当也是不会生起这般争执的。
而且即便是到现在，玉南弦都是有些不明白，南弦法师到底为什么要说出那段话？
难不成就只是为了和苏江绾合葬吗？
可是他完全可以委托给他呀，合法的事情做不到，偷偷摸摸把他埋在那里，难不成还有人管他？
这又不是什么难事，朝着其他人打听一下，这位置便是能够打听出来了。
不过即便玉南弦再费解，也是没有人向他解释这番事情，他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苏青绾离开了南山，而陈斌雨自然也是寸步不离的跟了上去。
春明城中，皇宫里。
苏青绾逐步走到了明德殿中。
“还在忙吗？”
“还好。”
萧以泽摇摇头，却是将头抬了起来。
“怎么了？”
“能怎么？”苏青绾略显责怪的看了他一眼，轻声说着，“我想和你谈谈，我总觉得这么耽搁下去不是个事情。”
“确实是不一样了。”
萧以泽忽然是如此说了一声。
换做以前，苏青绾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她大多懒洋洋的躺着，等着萧以泽自己消化完成，最后继续开始那相敬如宾的循环。
“你是觉得我和从前不一样了吗？或者说你觉得此时的我已经不是我了，你接受不了我这样的存在？”
萧以泽的这番话似乎是彻底刺痛了苏青绾，她瞪圆了眼睛，眼中满是血丝，不可置信的问着。
她看起来洒脱，实际上十分接受不了这般结果，她已经是将萧以泽当作自己生命之中很重要的人了，她接受不了萧以泽实际上却是鄙夷她这样的存在。
觉得她不如从前！
觉得她不似从前！
觉得她根本就不是苏青绾！
可是她不是苏青绾又能是谁？
苏青绾的嘴唇轻轻颤抖着。
萧以泽却是依旧摇摇头：“并非是如此，我只是觉得你确实是喜欢我。”
苏青绾原本颇为激昂的情绪都是为之一滞，一时间不知道该露出怎样的反应，眼神呆愣的看着萧以泽。
那是什么意思？
“你与我而言自然是比过去更好了，并非是因为你开始争权夺利了，而是因为你对我而言并非是那般冷漠的存在了。
以前，你我虽好，却仍旧隔着一层薄膜。实际上感觉却是并未触及彼此，而如今你我会发脾气，这对我而言亦是不错的生动了。”
“可是我总是在想一件事情，想着过去的我为什么会让你至于那般的险境，我以为我自己曾经对你呵护到了极致，但是他说的那般情况在未来确实有可能发生，我便是止不住的在想，我是不是做的还不够，或者说我根本就是做错了。”
“我终于明白了你那日问我话的意思，我其实根本无法事无巨细的保护你，因此才是让你落到了这般的境地，而如今的我和过去又有什么分别，我又要拿什么来护你周全？”
苏青绾愣住了，不自觉的上前一步轻轻拉住了萧以泽。
“那与你并无关系。”
“是我把你变成这副样子的，原本你根本无需理会这些事情！”
萧以泽似乎也是激动了起来，不断的宣泄着自己的情感，然而这般状态却是让苏青绾忍不住的心疼。
何至于斯！
“多讽刺啊，你明明知晓你自己遇上我之后会不得好死，偏偏还是重蹈覆辙……”
萧以泽轻声说着，苏青绾却是一阵迷惑。
这便是思维的不同了，在苏青绾的眼里，自己曾经再次选择萧以泽是因为萧以泽曾经对她很是爱护，前世是因为苏江绾从中作梗，以及自己惫懒才导致的这般情况，可是在萧以泽的眼里，这就是丈夫的失职。
这……多少是让苏青绾有些无言以对。
就像是之前萧以泽莫名其妙撮合她和萧光乾一般，萧以泽一旦认为自己无法给苏青绾一个完美的未来，便是下意识的想要将她推出去。
苏青绾皱着眉：“这是双方的事情，并非是你的原因，你做的已经是够好了，而且并非是单方面的爱护便是好的。”
“萧以泽！”
苏青绾暴躁的直呼其名，将萧以泽也是吓了一跳。
“萧以泽，我是苏青绾，是春明城最明媚的大家闺秀，我背后是苏家、是商家，可不意味着我只是一个可以带来权势的媒介！我幼时便敢只身去救太上皇，年少聪慧世人皆知！我不是一个废物，不需要我的丈夫将我护得像一个琉璃娃娃一样！”
“身死，是我的疏忽，并不需要让别人承受这份代价！”
“曾经对我而言是有过错的过去，是我自己惫懒，是我自己活得没有什么希望和追求，最后才是面对苦难没有任何对策，这与你没有关系！你给了我足够的好，只是我并未利用好这般好意。”
萧以泽不说话，只是看着苏青绾继续说着。
“前些日子我在忙什么？我在忙着利用太史兰荪留下的南北疆通路，想要将两处战场连接起来，对于南北疆来说那是可以沟通的渠道，若是我们可以利用这般渠道未必不可以牟利，更可以加强南北疆之间的交流。”
“我可以做一些事情，不必论为你的附庸品。”
“你从不是我的附庸品。”萧以泽含泪说着。
苏青绾却是摇了摇头：“可是事实上，我就是你的附庸品，当然那是曾经。”
“曾经，我甘于做一个惫懒的附庸品，如今，我不愿意。”苏青绾仔细看着他，“萧以泽，能不能别让我重蹈覆辙，我想向前看，而不是等着你保护我。一遇到什么事情先是让你反思是不是你做的不够，然而事实上，萧以泽你已经是做的够多了。”
苏青绾轻身上前抱住了萧以泽。
“别想太多好吗？”
“嗯，我努力。”
萧以泽环住了苏青绾的腰身，轻声答应着。
萧以泽将自己的脑袋埋在苏青绾的肩颈之间，轻轻嗅着其中的馨香，似乎是想要沉溺其中。
半响，萧以泽忽然是出声：
“苏青绾，你爱我吗？”
“嗯。”
“那就好。”萧以泽蹭了蹭，“被你惯的，缺爱了，总想问一问。”
“那你也说一遍。”苏青绾歪着头，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平衡。
“很爱很爱你。”
*
与此同时，某一处，某一时空，似乎就是这一世界，似乎又是另一时空。
一样的朝堂之上，萧以泽冷眼注视着朝臣，一声不吭。
而此时的朝臣却是嘴中不停，一时间十分的喧哗，七嘴八舌的声音环绕在萧以泽周身，没有半点想要停歇的意思。
说出的话也是如出一辙：
“陛下，皇后娘娘逝去已经是有半年之久了，臣虽是理解您的悲痛，但此时新后当立啊！”
“南疆王主之女愿意来大燕联姻，此后南疆便是会臣服陛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获得南疆支持，便可以抽调兵力补充北疆战场，北疆很快便是可以打下，到了那时大燕便是可以一统天下，确是好事。”
闻声，萧以泽微微抬眼，双目赤红，脸上更是并无丝毫表情，直接震得朝臣都是沉默了下来。
“南疆王主之女为何会愿意来大燕和亲？”
萧以泽冷眼注视着他们，陡然间站了起来，令得众人瞬间有些猝不及防。
“那是因为苏黎将军一直镇守边疆，杀得南疆寒颤！他们为求和，才来联姻！”
“现如今你们要做什么？你们要抢了谁的位置？！”
“谁可取而代之？！”萧以泽厉声暴呵，似乎是想要将他们撕成碎片。
诸多朝臣一时间皆是沉默。
这世间当真是如此冷漠？
为何所有人都要他忘记了苏青绾？
那个姑娘，那个最天真烂漫的姑娘已经是没有了姓名，为何总是不能有人放过她。
这般要求并非是现在才出现的，已经是出现了数月了。
苏青绾忌日刚过了三月，便是有人要求立后、填充后宫，苏家之人尽数在军营，朝堂之人甚少，以至于最后竟然是无人帮苏青绾说上一句公道话，只是不断地劝阻他告诉他大局为重。
如今又是想要牵扯出什么南疆王主的女儿？！
萧以泽双目一瞪：“来人啊，下令，告诉苏黎，打！”
“大燕的天下是打出来的，不是妥协出来的！”
“谁再谈论此事，就自己滚到南疆去和亲好了，朕允许你们入赘！”
萧以泽冷声说着，眼神扫过众人，随后拂袖而去。
“退朝！”
萧以泽离去，诸多大臣脸色沉郁，与诸多同僚一起离开朝堂。
“陛下的脾气当真是越来越暴躁了，说的不过是政事，便是烦躁到了如此的地步。”有人皱着眉头抱怨着。
一旁的司江却是在低声提醒着：“莫要如此说话，这可是大不敬。”
闻声，那官员顿时收敛住了自己的声音，不过司江却也是在有意无意的抱怨着。
“不过，先后薨逝之后，陛下的秉性确实是变了不少……”
那官员似乎很是认同，眼神飘忽看向周围，随即点头轻声认可着：“就是吧。”
司江轻笑，似乎是有些忍俊不禁。
目光透过重重高墙，看到了那春明城之外。
明德殿中，萧以泽神色暗淡，僵坐在龙椅上，眼眸无光，直到片刻后宋知书从殿外走来，萧以泽才是强打起了几分精神。
“怎么样，查到了吗？”
“嗯。”宋知书点点头，“司家之中的确没有司家人了，都是些前朝余孽，那司江便是前朝太子的后人，真名应是叫做太史兰荪。”
“嗯，找个时间一起解决了吧。”
萧以泽随口说着，随即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那太史兰荪千不该万不该在绾绾这件事情上做手脚，勾结守城之人给玉南弦与苏江绾行便宜之事，又是暗中唆使北疆出手，不仅是胆子大，更是疯狂。”
萧以泽这般说着，脸上却是并无任何表情。
宋知书看不过，既是忐忑又是果决的说着：“陛下，微臣觉得您应该走出来了，臣并非是无视皇后娘娘，只是想让您活得好一点。”
“您如今，像是生病了一样……”
宋知书一边说着，一边却是忍不住染上了哭腔。
“您曾暗中对我说过说您对皇后娘娘多是感谢与亲情，可如今为什么会变成了这幅样子？”
宋知书哭颤着，萧以泽却是一如既往地冷漠，像是失去了自己原本应该拥有的所有情绪。
他微微张口，话音让宋知书为之一怔：
“宋知书，朕在嘴硬啊。”
“朕其实很喜欢她，在她纵马奔驰救下萧光礼的时候便是很喜欢她，她是春明城最明媚的女子啊，谁会不倾心啊？”
“相依相伴十数载，是块石头也被焐热了，朕也不是块石头。”
“朕不是她唯一的选择，她也并非是朕唯一的选择，吾等遇见本就是一场缘法。”
“朕可以向天下装作很爱她，却是很难对她说朕真的很爱她。”
“宋知书你明白吗？吾只是嘴硬啊！”
宋知书愣住了，看着萧以泽哭的泣不成声。
【你在这头，我在那头。
这头有鲜花和盛世，还有那佳人和家。
那头也有鲜花和盛世，可我没了佳人，也就没了家。】
——
本书完。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