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落衡却看着他一本正经回道：“我见殿下迟迟不肯落子，就替殿下走了一条路。”
“那你这不就是成了与自己对弈了？罢了，我不下了。”凌王侧了侧身斜视着他，却见白落衡依旧一脸平淡。
白落衡又下了枚自己的玉子，悠悠道：“怎的，觉得我耍赖不成？这可是方才殿下教我的，你方才不是也替我做了决定么？”他的回应虽没有明显夹枪带棒的语气，可却如当头棒喝，令凌王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复。
“可二公子，你总归是要挣军功的。不如跟随殿下，此后定然收益无穷。殿下十七岁时便赴沙场，从未惧过，二公子难不成是惧了么？”广陵看不下去，立马替殿下分辨着。
本以为白落衡会被这激将法套住，否认自己畏惧这一说，维护自己的面子。可却没承想，白落衡只是嘴角微微一提，露出浅浅的笑容，并没有愠色。他承认道：“我当然惧了。我此前可是从未上过前线战场，畏惧也是情理之中。虽说虎父无犬子，可我自小也不知自己父亲是东玄一品大将军，也没有人给我灌输这些心思。说来惭愧，我自然是比不过凌王殿下的。”
“所以，才叫你随我一同去，也算是一面探索一面学习了。”凌王回道。
“我父亲不是还未回来么，急躁什么。”白落衡不慌不乱，有条不紊地摆弄着棋局，又道：“该你了殿下。”
知晓他话里话外都在拒绝着，凌王也没有硬逼他顺从自己的意思。情有可原，毕竟他连自己父亲的话都是不听的，何况一位皇子。再者他方才知道自己是被旁人与自己父亲合谋送进了圈套，是否有了怨气也未可知。
日暮时分忽然漏进一摸亮金色的落日余晖，从窗户的斜口处正好照在了整个棋盘上，顿时整个无比刺眼。
几人不约而同看向了外头，这颜色似乎有着无尽的壮阔之感，使人心生欣欣向荣之情。
白落衡率先回了神，起身理了理衣衫，对着凌王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告辞。”不等凌王回复，白落衡便自行走了出去。
广陵正欲跟上前去，却被凌王制止住：“去了也是白去。白落衡那人你又不是不知晓，走得这样匆忙，定然是因为想回去了，有人在等。”
闻言广陵自然滞住了脚步，转头看向坐着的殿下。此刻他似乎有些颓然，眼神延展到窗外，却不是看外头的暮光，而是紧紧跟随着白落衡的匆匆背影，流露出少有的向往神色。此刻的殿下一定在想着什么，可广陵不敢说，不能说。不说，旁人便也不会知道。
待背影真正不见，凌王收回了目光，重新回到这盘棋局。木然喊了一声广陵，交代道：“你过来陪我下完这局吧。”
广陵上前，坐在了原先白落衡的位置，拿起一枚玉子。可看了两眼，手却停滞在半空中，过后将子还回了棋盒。抬眼提醒道：“殿下，此局终了了。是和棋。”
“和棋？”凌王重新回神，看了看这局势，四劫循环，互不相干。虽然白落衡没有刻意让着自己，却也并没有断了自己的后路。从他替自己下了那枚红子开始，就已经布了这局。凌王微微摇了摇头，生出一抹苦笑。
“公子，进来看看么？我们家上了新酒，玫瑰露。”桃花源门外的小厮一见外头这位公子慢下了脚步，就立马上前好声好气地招呼着。
白落衡侧目，见里头人实在有些多，虽然各自落座，可一眼过去还是显得拥挤了些。微微皱了皱眉，直接路过了门店，未理那位揽客小厮。桃花源从不缺回头客，如今新品推出，自然门庭若市。
可走后不久，身后又传来那小厮不懈的揽客声：“新品，时下最受欢迎的，保证您夫人饮上一口就念念不忘！”
白落衡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去。见小厮说服了一对夫妻，正满面春风地引着客人进门。
看了看桃花源的门店招牌，白落衡犹豫了一刻，又重新走到门店前头。
“公子，又想喝了？请公子宽心，小店必定不负所望！”小厮见这人折返回来，也没有多大的惊奇，只是依旧热情似火。
提着两坛酒正悠悠走着，忽然见到白夫人在前头，白落衡立马将酒坛藏在了身后。神色看不出多紧张，反而还一派轻松道：“母亲。”
白夫人瞧见了他偷藏着东西，却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追究。她走近了些，却见白落衡没有向自己靠拢，随即停下了脚步，缓缓问道：“去哪里了？一早就不见了你人影。”
“出门，办了些事，让母亲挂怀是儿子的不是。日后若再有事，一定找机会同母亲报备一声。”白落衡面不改色地回答着，态度也十分诚恳，似乎确实在认真反省。只是他闪烁着的眼神，却透出了他只是在刻意寻着借口。
“你能有什么私事，昨夜同你说的，全部忘记了不成？”白夫人似乎在责怪着，语气中带着一丝失望。她看着眼前这人，明明是自己的骨肉，却仿若平淡交情的普通人一般，忽近忽远。
此地自然不宜久留的，白落衡拎了拎右手里的丝带，似乎有些沉重。他立马改口，讨好的样子道：“儿子当然能有私事了。眼下我想起一事，需赶回院里。了事后一定来母亲这里，任由母亲责骂。”言毕匆忙转身往竹院赶去。
这酒自然不能让母亲瞧见的，若是败露，定会责怪自己不稳重。若是知道自己还“怂恿”苏离喝酒，只怕是会更甚。
可他不知的是，在留给母亲背影时，作为母亲的白夫人早就不在意是不是要责怪他。她甚至希望，自己的儿子若是也能同自己饮酒畅谈，便真的是件人间美事。
本章结束